47. 遇仙

这是个...平安符？

见水开口，声音轻缓，对叶玉娓娓道来。

情人湾最初不叫这个名字。

靠海吃海。

早些年，这座偏远小城的采珠女和纤夫日日早出晚归，谋求生计。

大海无情。

海上的日子更没有稳定可言，一日有一日的不安定。

曙光尚未破晓时，海船便载着许多人的希望驶入大海，归来时，带回死亡的余音。

年纪最大的老人和年纪最小的孩子守在石砌成的房子里。

他们每日早早地起床，做饭，到海港送青壮年启程。

又在暮色降临时守在礁石前，盼望他们平安归来。

情人湾最早叫黑石崖。

在老人孩子的盼望里、妇女汉子的汗水中，慢慢变成了福安港。

后来海城被开发，旅游业取代码头生意。福安港在历史中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名声响亮的情人湾。

见水手里拿的不是姻缘木，而是早年青壮年出港时，老人孩子会去庙里，为妇女汉子求来的福安木。

只不过这一块，是他按记忆力的模样，自己动手做的。

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幸福安康，黑金的墨迹油润发亮。

见水抚在她的发顶，笑道：

“小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告诉我，对着港口的礁石许愿，可以保佑身边人平安顺遂，长命百岁，我那时候却没求过。”

他将红木递给叶玉，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礁石阖眼。

趁他闭眼，叶玉悄悄地把那块福安木放进储物戒深处，下意识放在了她平日保管重要物品的地方。

放下时，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她有些奇怪，将那冰冷的物件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块碎掉的玉石。

叶玉呆立片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狐十七放在她襁褓里的那块玉。

狐九郎说是债业的那块玉。

见水睁开眼，发现叶玉脸色不大好，正看着自己的手心发愣。

他一眼看到那块不自然地裂开的玉，从背后虚虚拢上她的手。

虽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仍是轻声安慰道：

“我听过一个说法，随身带着的玉若是忽然碎了，便是为主人挡了灾。”

电光火石间，叶玉忽然想起石斐信一刀捅进来时，她似乎听到了金石破碎之音。

她还以为...

叶玉抚过碎玉上依稀可见的叶字，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眼泪。

狐九郎胡说八道，这块玉才不是什么债业的意思。

她也不是什么讨债鬼，这块玉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是用来保平安的。

叶玉攥紧手中的玉石，连掌中被割出了血都毫不在意。

见水立刻试图将她的手与那些锋利的切面隔开，却只是徒然地让自己也被划伤了。

手上出了血，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听到他的声音，叶玉仍没有回过神，只是下意识松开手。

玉石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血色从玉石碎块上流过，却不曾浸润分毫，像是烈火煅烧，徒增其光辉。

光芒大盛，见水看到叶玉脚边比太阳还刺眼的明光，来不及多想，立即将她揽在身后。

天旋地转间，两人一起被那片白光卷了进去。

叶玉被包绕在一片温暖祥和的黄晕里，仿佛浸在母亲的羊水中，两个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并不突兀地响起。

“我得在上面设一个能够在性命攸关的关头保**小命的血咒。血咒一起效，玉咔吧碎掉，扫把一扫，又是一条好汉。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得再加个保障，万一是个像你一样冒失的性子，还没起效，自己先把玉给打碎了怎么办？得保证只要没丟，碎了也能用。”

“切，那我再加，哪怕丢了也能用。”

“哈哈，你呀，这又不是越多越好，要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拾到了都能用，那可怎么办？要我说，还是这么着......”

两个声音又渐低渐远，消失不见。

周围的温暖黄光暗淡着，堕入无边的黑沉。

沙。

沙沙。

叶玉在玉石的作用下，头脑有些含混。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行走在一片阒寂无人的林子里。

寒鸦飞过，带起一片草木摇曳声，叶玉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视野却仍固定地看向前方。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继续向前走下去。

叶玉有些警觉，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幻境。

她竭力挣扎，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无果。

偏偏，她又没有从这幻境中感受到一分一毫的恶意。

无奈之下，只好顺着现下的状况，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片林子看着无比陌生，叶玉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奇怪的是，随着行走的时间拉长，一种久违感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

仿佛她曾经真的在这片林间穿行过，用足底一寸寸丈量过脚下凹凸不平的土地，只是被她忘记了。

“谁在哪里？”

一个警惕的声音突兀地从密匝匝的黑林后传来。

声音的主人刻意伪装得凶悍低沉，却遮掩不住半大少年青涩的本音。

这声音...

叶玉无端感到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具体与谁相似。

叶玉所附着的这具身体闻声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叶玉明白这声叹息背后的含义。

她已经看大致出来了端倪，这具身体的主人一边在林间行走，一边胸有成竹地在找寻试探什么。

时不时，还会摸出一张纸，往身后丢，根据手上传来的熟悉触感，叶玉断定手中丢出去的是符纸。

这人的举动，让叶玉感到有股说不出的熟悉，倒像是在行道。

而且以这老道的架势和审慎的态度，不是普通的低级委托，像是有什么棘手的大妖鬼。

若这附近有大妖鬼出没，甚至正是大妖鬼的老巢，就怪不得这人叹气了。

在这种深山老林出现生人，要么是极其偶然的，有误入的背包客，按规矩，行道途中遇到普通人，得护送到安全的地带，消除对方的记忆。

另一种情况更常见，十之八九，这“生人”正是大妖鬼所化，前来试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