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际,雨就停了。

地上湿漉漉的混杂着泥土,半夜三更街上已经没有路人,连巡逻的士兵和星迁会的骑士们都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

安霓站在街口,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带着兜帽,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瞬间充斥着湿润的气息。她身后的墙上靠着从旅店杂物间顺走的铁锹和撬棍。

她等了十几分钟后,奥利维尔才匆匆赶来。

安霓瞥了他一眼,笑道:“奥利维尔大人还真是贵人事忙。”

他换上了一身黑衣便衣,看到了安霓身后的工具,顿时脸色不太好:“一定要这么做吗?”

安霓捞起铁锹和撬棍隔空扔给了奥利维尔:“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斯卡林·兰伯特急着要求把丈夫下葬?”

“如果是从情感角度出发,想让丈夫早点下葬入土为安。”

“那如果是从其他方面想呢?”

“那就是为了跳过验尸,不想被治安官的人发现什么尸体上线索。”

“聪明,”安霓笑了,“白雪的邻居,那个年轻的菲德先生,是斯卡林专门找来监视白雪和自己丈夫克劳斯偷情的眼线,克劳斯来过几次,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斯卡林一清二楚。”

“那也不能证明凶手是兰伯特夫人。”奥利维尔接话道。

安霓跟着奥利维尔上了提前备好的黑色马车,车夫是奥利维尔专门找的心腹,马车窗帘是黑色绸缎,连马都是黑色的,就一盏昏暗的小油灯挂在马车前跟着晃悠。

“是不能证明,”安霓继续说道,“但是你不想知道克劳斯真正的死因吗?”

马车在夜幕里缓缓驶入城郊的公墓,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车轮碾过落叶发出闷闷的响声。

奥利维尔一路上面色都很凝重,双手握拳,内心充满犹豫,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安霓,她倒是一如往常。

“如果我们猜错了,那就是亵渎死者。”

“如果我猜对了,”安霓看向他,“那就是为死者和被冤枉的人伸张正义。”

马车停在了公墓后门。空旷的墓地被朦胧的雾气笼罩,几棵老树扭曲地站在雾色中,增添了几分阴森。

安霓刚下马车就缩起了脖子:“啧,这里温度好低。”

奥利维尔从马车下方的暗格里抽出铁锹和撬棍,又拿着车门旁边的油灯,跟安霓走进墓园。

“4021号,”奥利维尔指着一座墓碑,“我问了克劳斯墓地的编号,数过来应该就是这里。”

他蹲下身举着油灯,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最上面刻着的大字——【克劳斯·兰伯特】

“没错,就是这里。”

“好,”安霓满意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办事很有效率!”

两人默默拿起工具,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奥利维尔挖开覆盖的厚土层后,安霓用撬棍撬开了棺材盖。

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两人赶忙捂住了鼻子。

安霓从袋子里掏出事先准备的两副大手套,一副给了奥利维尔,一副自己带上了。

“把他翻过来。”

奥利维尔眉头皱得都能碾死一只苍蝇了,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安霓。

“翻啊,”安霓压低声音看着他,“难道还要我来翻吗?”

奥利维尔没说话,瞪了她一眼,还是照做了。

克劳斯的尸体已经呈现出尸僵的状态了,皮肤暗绿色,轻微肿胀。

她提着灯俯下身,忍着臭味拨开了克劳斯后脑沾满血迹的头发。

后脑有明显的挫裂伤,边缘开始腐败肿胀,重点是,这一块的颅骨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安霓立马叫奥利维尔过来:“你看,你觉得一个花瓶能把人打成这样吗?”

奥利维尔也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花瓶是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这明显是用钝器下死手打的。”

“但白雪的住处只找到了破碎的花瓶,并且上面有血迹,”安霓说道。

“会不会是被带到铂尔湖淹死的?”

安霓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应该不会吧,白雪的住处离铂尔湖还挺远的,邻居菲德听见争吵声的时间,和旅店老板接待白雪的时间间隔,一来一回时间也不够啊。”

安霓重新扒开尸体头发:“而且整个头就这一处伤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花瓶造成的伤已经被钝器造成的伤覆盖了呢,不然尸体捞起来的时候,治安官就应该能发现。”

奥利维尔突然脸色煞白,他看向安霓:“连我们都知道花瓶砸不出这种头骨凹陷的伤,那米特林……身为治安官,办案无数,他会不知道吗……”

“要么他是真没看到,要么……”安霓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国家怎么到处都有这种事……”

安霓和奥利维尔重新借着光,把克劳斯的身体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除了后脑的伤,其他地方连虫子咬的包都没有。

安霓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指,葬礼前,家属会给死者换衣服,擦身体,但指甲缝里还是有些凝固的血迹,但是没有任何挣扎带来的泥沙。

奥利维尔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抬头跟安霓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两人开始排除克劳斯是被淹死的可能性。

奥利维尔突然起身开始按压克劳斯的胸部:“你去仔细看看他的鼻腔里有没有泡沫渗出。”

安霓点了点头。

他双手交叉,使劲按着尸体胸部,安霓趴着瞧了个仔细,没一会儿就抬头看他:“没有任何东西出来。”

奥利维尔拍了一下身上蘸着坟土,直接给出了结论:“不是溺水死的,就是死后抛尸。”

安霓重新戴上兜帽,举着灯,忽明忽灭的光线映着她下半张脸,笑道:“好厉害啊,奥利维尔大人。”

他们重新把克劳斯的尸体摆正,又合力盖上了棺盖,然后拿起铁锹把土重新填好。

“想不到你这个魔女胆子还挺大,连挖坟都敢干。”

安霓摘下手套,笑了笑:“我也很怕啊,要不是边上有个靠谱的人,我才不敢一个人来呢。”

他也摘下了手套,抖了抖上面的尘土,撇起嘴:“不信。”

奥利维尔拎着工具跟安霓悄默默地走出墓园,重新上了马车,天边已经微微泛蓝,黎明要来了,车夫甩起缰绳,压着厚重的落叶重新驶回了城镇中心。

他把安霓送回了旅店,她收好长披风才推开旅店大门,前台守夜的老头已经趴在桌上陷入沉睡,鼾声像烧开了水的水壶。

她回到房间,重新躺在了床上,对面花蜜的床已经没人睡了,安霓索性把自己所有的衣服一股脑地堆在了上面。

秋天的晚上也是寒气逼人。

她盖上了被子,想好好睡到自然醒,可刚睡着,就被阵阵敲门声吵醒。

她重新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已大亮,光已经从窗户外透了进来,不过依旧是个阴天,没有太阳,看上去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敲门声还在响。

安霓顿时怒火中烧,直接掀开被子,被冻得哆哆嗦嗦地去开门。

刚开个门缝,奥利维尔直接推门进入:“白雪要被处死了!”

安霓眼皮都要合上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一大早就去找了米特林,想帮她洗脱罪名,但米特林说兰伯特夫人昨晚梦见了自己的丈夫,克劳斯在梦里说希望能尽快处决凶手,艾米丽没抓到,他也没办法。”

“……所以斯卡林·兰伯特希望先处决共犯白雪,好逼出艾米丽。”

“是的,米特林已经发了通告,白雪今天上午就要上断头台了!”

“哦……你是秩序厅的人,你没办法吗?”安霓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又吧唧了一下嘴。

奥利维尔脸色极差,看到安霓这个样子更是烦躁:“秩序厅不能干扰治安官办案。”

“哦,”安霓又挠了挠头,赤脚踩在地板上,凉得相互摩擦,“那你劫法场吧。”

奥利维尔被她的话噎住了。

安霓回到床边,磨磨蹭蹭地穿好鞋。

奥利维尔站在门外,突然开口:“我还不想丢掉秩序厅的工作。”

安霓听这话,不屑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爱她爱到什么都可以放弃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他没说话,只是握紧拳头,垂头看着地板。

“不过有所保留也不代表不爱对方,”安霓已经穿好了衣服,又把丢在床上的那套黑披风重新塞进空间袋,朝奥利维尔走去,“而且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没什么错,不用多想。”

“你去劫法场?!”

安霓关上门,歪头笑道:“不是我,是我们。”

奥利维尔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安霓侧头看他,红色的眼睛在光下异常明亮:“再不走白雪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好。”

“哦对了,劫法场是另外的价钱。”

“你还想要什么?”

“1000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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