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空,日光斑驳如碎金,透过云层,落在马车的纹格帘幕上,车内泛着温和的亮光,将寒意遮挡在外。
赵稚柔怀里抱着青凝缝制的枕炉,托着腮看向车窗外,马车辘辘,穿梭在宽阔街道上,虽然天冷,但将近年关,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忙碌喧嚣。
晏周坐在少女侧对面,身着素袍鹤氅,眉间不似以往那般冷淡,眸光看似扫过窗外,然而注意力却在少女身上。
不过须臾又收回目光,落在手中的紫檀佛珠手钏上,如玉白皙般的指尖轻轻摩挲,眸底是一抹深色。
少女今日一袭水粉色的裙装,梳着低髻,发间中心点了一簇珍珠花,小巧的耳垂上坠了两枚珍珠耳滴,随着马车行驶而轻轻晃动着,侧颜乖巧又安静。
虽然是公主,但平日里赵稚柔很温和,准确来说,以前只有面对晏周时才会有比较大的情绪起伏。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宛若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在狭小的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这是两人自落水一事以来的第一次外出,晏周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总想说些什么,但话语涌到唇边,却又生生压了下去。
马车正在有序行驶着,突然猛然一停,马儿受惊嘶鸣,赵稚柔身子下意识就往一旁歪去,而时刻注意着少女的晏周,身形飞快一动,长臂朝着少女揽去,想将人护在怀里。
赵稚柔察觉到男人的动作,一把推开男人,另一只手则是快速且有力的抓住马车侧壁,整个身子堪堪稳住,怀中的暖枕应声而落,发出一生闷响。
晏周几乎是愣在一旁,他垂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里越发空旷,凌厉的风刮过,漫上悲伤的回响,残忍又直白地告诉他:那个曾经爱他如命的少女,心中已无他。
所以,她亦不再需要他。
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青凝焦急的嗓音:“殿下,您没受伤吧?”
赵稚柔微微缓了一口气,抚着砰砰跳的心口道:“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外面发生了何事?”
“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子,惊扰了马车,陈护卫已经去查看了。”青凝低声说着,言语中也透着几分惊魂未定。
“不急,让人好好安抚那孩子,若是有什么困难之处,让人安排到义贤庄。”赵稚柔抚开车帘子看了一眼,之间周围不少人正在看热闹,她如今出去并非明智之举。
晏周看着少女沉着冷静的眉眼,思及她话中的义贤庄,他从未听她提及过,心中失落更甚。
然此时多言只会让少女对他更反感,他俯身拾起暖枕,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温和道:“殿下,喝口热茶缓一缓。”
赵稚柔看着男人递来的热茶,想起方才他的出手相助,如今又端着温和的笑看着自己,她不好拒绝,便道:“多谢。”
“方才殿下提及义贤庄,可是同您有其他联系?”晏周趁机追问,义贤庄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儿童和妇女之地,他有所耳闻,也曾派人送过东西。
赵稚柔饮了一口茶,抬眼便对上男人专注的目光,她心里有些复杂,但还是应道:“是我开办的,少师若是有心,也可派人去帮助一二。”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她也并未在晏周面前提过,原本她是想用来帮助太子哥哥笼络民心,以此来稳定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有关晏周,她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明白自己也能成为他的助力。
但是自从和那群可爱的人相处过后,她渐渐消了那样的心思。
以前她不明白,世间除了权钱之外的事物,但是自从开办了义贤庄后,她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因一个小小的馒头露出的笑意时,她发现自己是困在宫里的井底之蛙。
不能用权衡利弊的思维去看一件事,既然她拥有比其他人更好的环境和更多的东西,理应为整个皇朝作出她的贡献,即便是一点点,也足够了。
加上晏周对她避之不及,因此,这件事她便放在了心里,便是连太子哥哥都不曾知道。
然如今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算是彻底稳定,所以告诉晏周也无碍,还能多一个人的帮助,何乐而不为?
晏周未曾想过,眼前看似柔弱又不知世事的少女,竟一手开办了义贤庄,他心里大震又充斥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切自恼。
如此看来,他以前从未了解过她,就连她喜欢的颜色、吃食都是通过他人口中得知,这样大的事,他也是如今才知晓。
他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将她的好意拒之门外,还美其名曰:不想伤害她。
他真是十足的混蛋,咽下满心苦楚,“自然,殿下所行是好事,臣心有惭愧,不曾替殿下分忧。”
“少师言重,你能全心全意帮太子哥哥坐稳储君之位,已是帮了我大忙,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赵稚柔此刻,终于有了几分释然的实感。
“太子殿下仁和宽厚,便是无需我,他也能靠自己走好这条路。只是我亏欠殿下良多,佛说因果循环,我既做错了事,理应要弥补错误。”晏周耿耿于怀,他不想和她分离,只要有一丝丝可能,他也不会退让。
男人的态度坚决,如玉般精致的面容不由吸引着她的视线,赵稚柔内心暗暗啐自己贪图美色,没骨气。
她无奈叹了口气道:“随你吧,只是你我一年后和离这件事不会有丝毫改变。”
无论他要做什么,她对他的态度,从愤懑、仇恨,慢慢转化为无感,不是心软,而是学着真正放下。
她不想深陷情绪的漩涡,人可以一时悲痛,但也要记得好好生活。
言罢,赵稚柔将手中茶盏搁在茶几上,取过一旁的暖枕,继续抱在怀里,此时恰好门外传来青凝的声音道:“殿下,事情已经处理妥当,那孩子已经送去义贤庄。”
“好,出发吧。”赵稚柔应了一声,想起方才男人的话语,心里有些乱,索性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晏周知道,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慢慢失去她的心,和拥有她的资格。
马车重新行驶,在去往许府的路上,两人之间静寂无声,偶尔晏周会试图同少女交流,都被赵稚柔的无声挡了回去。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许府门口,赵稚柔眸中微眨,还未回神,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芝芝,你终于到了。”
赵稚柔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许江遥,她先晏周一步掀开门帘下了马车,看着许江遥立于一旁,面上不由扬了笑意,“遥……表哥,你怎么出来了,天怪冷的,小心受寒。”
“瞧你说的,我身强体壮,怎会受寒?倒是你冬日一向怕冷,我就怕你穿的少。”许江遥笑容宛若冬日暖阳,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侧目。
两人自然又亲近的模样,自然是全部落在身后的晏周眼里,男人眸光沉沉,面色清俊沉和,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想什么。
“少师也来了?欢迎欢迎。”许江遥自然是读懂晏周眸中冷意,反而笑得更为肆意。
“许公子久仰,天冷,还是先进去吧。”晏周面色平淡,仿佛方才对许江遥的冷意全部消融了一般。
许江遥饶有深意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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