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二学期

这么明显的喜欢，湛应星却像隔了层磨砂玻璃，始终看不真切。容颂这个局外人，难得地站在了谢熠辉那边。

以他看来，谢熠辉现在才爆发还算是晚了，早在之前就应该和湛应星划清界限。

容颂并不打算插手，只是告诉湛应星日后不要后悔今天所说的话。

回到家，湛应星把自己关进角落的昏暗里。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白天与谢熠辉的对话，还有容颂那些意味深长的暗示。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把谢熠辉一直当成像家人一样看待。

话音落下时，连湛应星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苍白得可笑。他一直在逃避这个事情，因为谢熠辉在他心里的分量，早已沉甸甸地超出了界限。

明明小时候最初只是碍于情面，不便拒绝这个邻家小女孩的亲近。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熠辉真真正正地进入了他的生活里。

他已经习惯将温柔的一面展现给外界，演得太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习惯性的温柔里，究竟还剩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但是在谢熠辉身边，湛应星永远是最真实的湛应星。

不需要时时刻刻笑着面对他人，也不需要绞尽脑汁维持自己的形象，可以生气可以耍无赖可以不开心，这才是真正的湛应星。

面对谢熠辉的疏离，他不能接受。

但对于问题的答案，连湛应星自己都理不清楚自己的内心。谢熠辉又如何能解得开？

或许把谢熠辉放在家人的位置上，才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湛应星深吸一口气，像要说服自己，也像在斩断什么。这样，就不会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不会有令人心慌的失控。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决定，试图让它在心里生根发芽，变得坚不可摧。

自此，湛应星与谢熠辉之间，便陷入了一种旁人难以解读的僵局。像两条突然改变航道的河流，沉默地奔向各自的远方。

·

学生时代的假期，短得如同指间流沙。新学期伊始，教室里弥漫着熟悉的喧嚣，却也悄然掺杂了新的气息。

上学期还形影不离的班上情侣，开学后已经形同陌路；前门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女生，书桌下竟也藏起了梳妆镜……每个人都在时光的缝隙里，悄然改变着模样。

元缺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

得益于她那近乎透明的路人属性，除了那几个有交集的核心人物，几乎没人注意到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

在这个玛丽苏色彩浓重的世界里，她这头纯粹的黑发黑眸反而成了异类。短发衬得她本就清冷的脸庞多了几分锐利，少了些长发的疏离感。

但发型的变化只是表象。元缺剪头发并不是为了做出什么改变，她只是因为长发很难打理，所以才剪掉。

真正有变化的另有其人。

经过元缺好几天的观察，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更关键的信号：她的核心观测对象谢熠辉，状态不对。

新学期开始，谢熠辉的世界里，湛应星的名字仿佛被彻底抹去了。她不再围着他打转，话题中也再不见他的踪影，就像这个人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占据过十年光阴。

这太反常了！

元缺清楚地记得原著里那场贯穿始终的三角拉锯战。可如今，在她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后，剧本似乎正以惊人的速度偏离轨道。

之前那些记忆碎片虽然最终结果完美，过程却频频出现意外，她还以为是世界线在自我修正。

但现在看来，原作女主角谢熠辉这颗核心齿轮，竟然有了主动脱轨的迹象？

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围绕着谢熠辉的爱恨情仇展开，而她竟然放弃了湛应星？

这绝对不对劲！

元缺在心底疯狂呼叫系统，那个神出鬼没的不负责任家伙，依旧杳无音信。

她愁得几乎要揪头发，不知道剧情这样一路狂奔下去，会歪成什么样子。

这世界线完全偏离轨道了吧？原本故事就只是几个主角谈恋爱的日常，现在好了，她的女主角不喜欢男主角了。

不仅如此，元缺最担心的还是后面的记忆碎片要怎么办。如果完不成记忆碎片任务，她一辈子都只是个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npc，永远不能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元缺现在就像棋盘边一个被隐形的卒子，既无力干预，也无法预判，只能焦灼地等待系统或者世界意志出手拨乱反正。

就在她蛰伏观察之际，谢熠辉正经历着一场自我重塑。

她发现，只要心够硬，这世上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

自从湛应星那次登门后，谢熠辉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最终下定了决心。

保持距离，不主动，不好奇，才能避免再次心伤。

她不再主动联系湛应星，而他竟也默契地沉寂下来。两人之间，就这样陷入了一场无人宣告却心照不宣的冷战。

当谢熠辉放学下课正在发呆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

“熠辉！谢熠辉！”

她闻声回头，是许久未见的穆念慈。这位初中好友高中分流去了国际班，班，隔着两栋教学楼，平日难得见面。

今天是谢熠辉主动约穆念慈自习课一起去图书馆。痛定思痛，她决心把浪费在莫须有上的时间，重新投入到学业里。

穆念慈，这个圈子里少有的自律狂魔，成了谢熠辉改邪归正的最佳搭档。

两人并肩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久别重逢，话题不少，但总在不经意间滑向谢熠辉想要避开的雷区。

“哎，最近怎么没见你和湛应星一起了？”穆念慈随口问道，语气里是纯粹的好奇。

谢熠辉心头掠过一丝尴尬，同时愕然：自己以前真有那么粘着他吗？粘到连不同班的好友都习以为常？他们两个人就一定要绑定在一起吗？

“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她反问，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穆念慈可不是书呆子，她狡黠地用手肘碰了碰谢熠辉，压低声音调侃：“装什么呀？你们不是十年无时无刻不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吗？这话可是你亲口认证的哦！”她模仿着谢熠辉当年那副宣告所有权的傲娇语气。

这话像根小刺，扎得谢熠辉脚趾抠地。

那是她初中时，为了吓退一个想接近湛应星的女生，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女生羞愤跑开，而湛应星只是无奈地笑笑，从未因此责备过她。

无论她如何任性、故意惹他生气，甚至单方面冷战，他永远都只是那样温和地笑着，站在她这边。

正是这十年如一日的包容，给了谢熠辉致命的错觉，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他的特例，是湛应星心底那个特别的存在。

如今跳出当事人的视角，谢熠辉这才看明白，那不是包容，是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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