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并不完美,所以比神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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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临渊再次路过上海时,特意为聂明月带来了一份小礼物。

看电影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自那天起,聂明月没有掩饰对关临渊的挂念,她觉得时间过得极慢,盼着再见到他。

“这是什么?”聂明月站在花园里,接过那枝挺拔有力的花,碗口大的黄色花朵层层叠叠,每一片都饱满舒展,上面还有少许灵力流动,充满着淡淡清新香气。

她将之举起来,对着傍晚微暖的冬日阳光细细打量。光透过花瓣,映出如轻纱般柔软的质感,每一个瞬间,它都有不同的样子。

“芍药。”关临渊笑着看向她:“冬日黄色芍药不常见,第一眼看到它时,我就想起了你。”

他特意施了灵力,才让这枝花经历长途跋涉后依然鲜活如初。

“维士与女,赠之以芍药。”聂明月听到花名,想起《诗经·郑风》里的一句来。

他从豫州回来,带来了传说中郑国男女的定情之花。

她微微一笑,低头嗅了嗅花香,心中不禁柔软下来。

爱情,果然是一件美好的事。让人一思一念间,便满心欢喜,连寒冬都有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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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明月要和关临渊出门,拉着阿金替她打扮。在这个方面,她从未上过心,今日却格外重视了。

阿金看在眼里,既觉得好笑,又替她开心。

聂小姐初坠情网,竟是这副模样——脸上带着一丝甜笑。

“我不会,你教我?”聂明月主动向阿金请教。她活了快六十年了,从未有过如此时般的忐忑与期待。

阿金笑着说:“不用教。聂小姐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的好姑娘,你什么都不用做,估计那位关大人,比你还紧张呢。”

想到那朵芍药花,阿金更觉得有趣。关大人也是个极有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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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爱过人,没有关系。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发现,前面六十年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聂明月没有听得太明白,她正在整理上衣盘扣上的十八籽珍珠压襟。

她将流苏轻轻抚平,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白色毛呢大衣,配着鹅黄中式夹袄上衣和长裙,淡绿色流苏垂在胸侧,添了几分灵动。

聂明月下楼时,关临渊站起来看向她,眼前的少女清雅朦胧,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关临渊自幼被当作阴冥司接任者培养,在男女之情上,他从未涉及。

此时他甚为庆幸,庆幸他与聂明月存在于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世间,才有了今日美好如梦境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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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聂明月要以《有明堂》杂志出版人妹妹的身份,出席上海出版界举行的新年酒会。

关临渊平常就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正装打扮,正好当她的男伴。

南京东路的私人会所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在现场低音提琴的悠扬旋律中,大部分人低声细语,互相交换着礼节性的寒暄与祝愿。

此次参会嘉宾大多是作者、出版社代表和评论家。几个外国书商的西方口音,和浓重的上海话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音调,他们正在与本地出版方谈着借形势抢占国内市场的合作。

一个记者皱着眉头说:“现在内忧外患,这里还一片太平盛世的样子,走出俱乐部大门,外面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

同伴拍拍他的肩,提醒他注意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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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明月挽着关临渊的胳膊,在餐台前拿起了一枚冷盘上的小蛋糕。

两人外形出色,极为登对。关临渊眉眼冷峻,看起来不好亲近,聂明月也是惯常冷淡的神情,以致无人上前搭话。

“你看那位!”有人小声议论:“唐先生的妹妹。旁边那个男的看着眼生。陈家大少爷还想追求聂小姐呢,看来名花有主咯。”

“什么追求?不过就是想傍上唐先生的军方资源罢了。”另一个人不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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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小蛋糕和水果,聂明月自认已经完成了出席代表的任务。

她不想错过关临渊难得的工作闲暇,拉着他走出俱乐部,又到了江畔。

“关临渊。”她笑着喊他。

“我在。”他笑着看她。

“上次,你在这里,教我写爱。”她说:“这次,我要学,新的东西。”

夜风之中,白色大衣下摆随着她的回身,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关临渊看着她的脸,问:“你想学什么?”

聂明月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仰面看着他的黑瞳:“你闭眼!”

关临渊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一幕,但几秒钟之后他才明白,那种感觉,是想象不出来的。

她冰凉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她的嘴里有奶油的甜香、苹果的清新,还有无数神秘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细细探索。

他悄悄睁开眼看着心上人,那女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目,纤长的睫毛如羽,轻轻地颤动在他愈加柔软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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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大楼上的时针缓缓移动,他们就这样亲吻着,进入了新的一年。

谁都知道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今天,至少在唇齿纠缠的这一刻,聂明月确定了爱情的存在。

他是关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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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临渊公务繁忙,世间凡有大功德或大罪恶的亡魂,都需要他亲手带走。

这些年里,他妖魂缉得少,更多的是因战争而死去的人灵。乱世中,妖怪敢现身作乱的不多,人杰英魂反而频出。

他每次都以最慎重的姿态将之带回阴冥司,权衡着他们的来世去处。

与聂明月相处了不到两天,关临渊要再次上路了。

“又打仗了吗?”聂明月皱眉。若不是将军的教导和关临渊师父的劝诫,她定会出手参与。

但是不行,因为这是人间事,因为人类做不到——而人类做不到的人间事,她也不能去做。

“这次不是。是一个不在轮回中的千年女妖,最近在江南一带出没。”关临渊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

“我也去。”她听到“不在轮回中”,心中一动。

关临渊想着,明堂在做的人间行走计划,捉妖也本是在她的责任之内,欣然应允。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提出条件,“带上应龙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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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伞本来就是他师父的法器,师父将其交给聂明月后,也对他有所交代:明堂之主聂明月,虽杀伐狠辣,但也是个可信任的人。你不要把她当作普通妖怪对待,她为强大灵力所付出的代价,你我都不可能承受半息。

聂明月身体内有两股未知的力量在对峙,她时刻处于炼魂洗髓的痛苦中,需要应龙伞的压制才能缓解。

她多年来一直说话缓慢,率真如少女。但在白乌城与狭邪、鬼师交手时,她出手果断,冷静利落。

两个截然不同的她,两个又都是她。

想到这里,关临渊不禁一阵心疼,伸手摸了摸聂明月的头。

聂明月从未被人心疼过,完全感受不到他心中所想,连忙去跟阿金交代出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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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即将到来,江南地区本应有着冬末春初时的湿润天气,此时却河床干涸,草木失了生气。白墙灰瓦的民居在前方林立,从村头到村尾本来有一条蜿蜒清溪,如今却露出白生生的石头来。

一滴水都没有。

伴随着干旱天气的,还有粮食的减产与饥荒。村里的人躲过了战乱,却躲不开天灾的凌虐。

关临渊和聂明月路过小村落,一个道长正在祠堂前作法祈雨。聂明月冷眼看着他那一套招式,亮出了应龙伞。

黑伞撑开,片刻之后,细密的小雨如丝线落下,道长先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正色:“施法完毕,天降甘霖!”在场村民无不满心欢欣,连呼“仙师高明”。

关临渊看了聂明月一眼,摇了摇头:“一场雨解不了众渴,你还能留在村里撑伞到溪水再起?”

聂明月倒不是专程为村民降雨来的,她就是想到了前任阴冥司提过的雨师家族后人,那道长的起势中有计家的招数。

“我答应了,你师父,善待计家人。”九族以内都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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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寻妖过程中,聂明月一直撑着伞。关临渊已经非常了解她的脾性了,嘴上说着是给师父面子,其实还是心软,走一路就下了一路的雨。

他无奈地接过雨伞,撑在两人头顶。

聂明月得意地看着他:“你也心软。”

关临渊嘴硬:“你个子矮,就能给自己挡雨,我都被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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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找到千年女妖所在地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那是一个败落的村庄。一个全身黑衣的长发女子,正在荒废的农田上缓缓行走。

她并没有直接作恶,只是所到之处,草木之气均升腾至她体内,瞬间枯竭。她每踩过一道田埂,土中就失去了湿气,干成了硬土。

“原来是她在作乱。”关临渊没想到本是为了寻她而来,沿途所见的旱情居然是此妖引起的。

女妖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霏霏细雨,抬头看天,又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过身来看向两人。

她的脸色惨白,两颊上有数条赤色纹路,从左右颌角相互延伸至全脸,看起来甚为诡异。

这样的怪异面目吓不了关聂二人。关临渊亮出铁尺,习惯性将聂明月护在了身后。

聂明月笑了:“走吧,关大人。”这却是上一回白乌城的原话。

“注意安全,聂小姐。”他也像上一次那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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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斗中,她双手成爪,触到两人衣襟时便将其撕成碎片,动作粗暴却精准。

聂明月越打,心中的疑惑越深。她逐渐停下手,退到一旁,细细观察女妖的招式。

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那种毫无章法的攻击方式,竟与她自己的战斗风格如出一辙。

她不会法术,也不擅长打斗,凭借的不过是不死不灭、刀枪不入的身体,以肉掌为武器。眼前的女妖,难道和她有什么渊源?

她忍不住看向关临渊。关临渊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有意拖延战斗,尽量逼迫女妖多出几招。但显然,他并不想再被撕破衣衫,身法更加轻灵,步步躲避。

阴冥司出身果然不同,一招一式都严谨规整。聂明月看在眼里,不禁生出几分羡慕。

从天色渐暗打到夜幕降临,双方都心知此战难有结果。

聂明月看着女妖的攻势逐渐疲软,招式重复,没有更多变化,终于开口道:“收了吧。”

关临渊闻声,左手掐诀,右手挥动铁尺。铁尺瞬间显现青黑灵光,重重击向女妖,将她压倒在地。

随后,他取出一捆看不出材质的灵索,快速将女妖的双手缚住。

女妖大概是有恃无恐,阴冥司将她拿下后也不会有确切结果,也便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她垂下头,任由关临渊牵着,一路乖乖跟随。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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