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周二娘丈夫是罪犯,周二娘谋杀亲夫,这事儿也就和叶游知没半点关系了。
再按叶游知的理说,她怎么会去管一个罪犯的死活?
熟悉的腐臭味在长廊里游走,一位身着墨色大袍的女子面无表情在里穿梭。
那位女子摘下镶金丝的帽子,烛火蛇一般地在她脸色蜿蜒,爬到鼻子上时照出她深邃的眼眶,烛影借着风也难越过她的鼻梁。
昏黄的场景并不显得缱绻,反而似一幅快要入土的檀皮画卷,边角被揉得稀碎而苍老。
她的脸半明半寐,皮肤泛着黄光。
“周二娘。”
周二娘怕得哆嗦,脑子里不敢多想,死亡的滋味已经被她尝过千百遍,索然无味,于是她害怕真的尝到味道的那一天。
女子又喊:“周二娘,是我,叶游知。”
这三个字的刺激比死亡给周二娘的刺激更大,她猛地回过头看到那张比死人还可怖的脸,下巴微微颤了颤。
是她!就是她把自己害成这样的!
叶游知放下食盒,道:“来吃点东西吧。”
周二娘依旧不动。
叶游知:“你们,帮我把她带过来,给钱给吃。”
那些犯人有一两个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去的,自然非常乐意为叶游知效劳。
周二娘被摁过去,地上红豆的香甜味不容拒绝地蹿进她鼻尖。她记得她女儿最爱吃红豆桂花酒酿,不知这几日她不在家自己女儿过得怎样呢?
叶游知趴在自己膝盖上,似笑非笑,“我请你吃点好的不行吗?”
“你要害我。”
“我为什么要害你?”
叶游知把她问得哽住,这些日子被牢房夺走的时间记忆和面前女子的脸庞一点点清晰起来。
叶游知直戳她的心坎,“因为你诬陷我家的工匠杀人?可是我从没害过你呀。我打过你吗?冤枉过你吗?对你落进下石了吗?托你的福,为了给你找真相寻公道,我也在牢房待了几天。”
叶游知的话咄咄逼人,以至于周二娘抬头对上叶游知微风拂面般的眸子时千句哭诉的话都成了泡影。
好像叶游知才是那个最委屈的人似的。
周二娘:“所以你要报复我,我害你坐了牢。”
“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在牢房待久了没说话,叶游知一鼓作气说完这些话瘪下气,又如往常寡言。
周二娘端起叶游知带来的红豆桂花酒酿,舌尖沾上第一点甜味后便再也舍不得放下碗,周二娘咂巴咂巴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真甜,真好。
吃完后,周二娘露出餍足后的疲惫,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想问你,谁指使你杀了你丈夫?”
周二娘紧紧闭着唇。
“我帮你报仇。”叶游知开出自己的条件。
周二娘想了想,自己总之逃不脱一个“死”字了,临时加了个条件:“你能照顾我女儿吗?照顾到她十五岁成家。”
“可以,我能养她一辈子。”
周二娘若有所思地闭上眼,沉思片刻,道:“孙记米行和杨记布庄。他们眼红你帮郑家挣了那么多钱。”
“嗯。”叶游知点点头,起身欲走。
“诶。”周二娘伸长脖子叫住她,“你不问问为何我要杀死我的丈夫吗?”
“他杀人了,活不了。”叶游知淡淡回她,“你杀了他,栽赃给我或许还能拿到一笔钱。”
只是她的栽赃的方法太蠢了,而且,找错人了。
愚蠢的人还是不要行坏事了,叶游知想。
发丝被斗篷扯得蓬乱,几缕发丝飘在她眼前,地上悄然偷袭的风吹起衣角,她迎着火光,背对牢房,沉静如黑夜中的月。
“其实我又为什么非杀他不可呢?”周二娘自嘲地笑,“我女儿生病了,他要把我女儿卖到勾栏去!”
叶游知略显狰狞的表情很快谢下去,她本能地恶心周二娘丈夫的行为,脑子却已经把事情过了一遍,嘴里问道:“你女儿的病不是被我阿姐治好了吗?”
“你阿姐?”
“我阿姐叫叶松。”她眸子的温情一瞬滑过。
“原来是这样,都是我的报应……”
她害人居然害到她恩人的家人身上了!
周二娘终于完全对叶游知放下戒心,愿意哭诉起自己的不易,“我女儿风寒是被治好了,可她体弱,病根拔不干净。叶娘子说要好生将养着,拿了钱给我女儿买药,但是药钱都被那个杀千刀的用了啊!”
“他逼我再去找叶娘子拿药钱,我也不肯,当即撞墙死给他看,他这才停了威胁。后头我女儿又生病,想着那个杀千刀的要拿钱自己用,我也没脸再找叶娘子要钱。”
她女儿七岁,比小七小两岁罢了。
叶游知去看过她女儿,如今跟着邻居住,虽然没人重视没人爱,起码饿不死。
叶游知转过身,心里知道不该指责她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你没想过带你女儿走吗?”
“我能带她去哪儿哇?两个都是女人,又没本事,出去就是被人欺负,生计都成问题……”
“那天他要抢走我女儿,我女儿咿咿哇哇的哭哇,就是哭不软他的心肠!我气上头了,才给他下毒,砍了几刀。”
周二娘病恹恹的脸露出爽笑,“别说,真解气呐!我一点不后悔杀了他!”
“那个杀人犯,我表妹成了寡妇,他就等不及要去当老花棍!合伙逼死了我表妹,分得一点财产。”
本来死的是个寡妇,又是家族人逼死的,官府不会主动管。但这把柄被孙德盛拿住了,他连哄带骗地要周二娘杀了她丈夫。
叶游知听得发了呆,无意识攥起拳头,嘈杂的回音消失后她才看见周二娘脸上的笑。
这或许是周二娘笑得最真的一天。
叶游知道:“我知道了。”
“答应我的事,你要做到。”
“好。”
叶游知的脚钉在原地似的,好像缓不过心头的气,但强崩着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周二娘还道叶游知在琢磨什么坏事,突然想起曾经答应过别人的事,再次开口:“还有一事,你乐得帮就帮,我帮不了她了。”
“你说。”
“这牢房有个婆子姓潘,她替自己儿子顶了罪坐牢。她儿子叫李捷,淳化十年人,说是做了官后来接她,她想问她儿子怎么还没来。”
叶游知记着,点了点头,然后融化在月色中。
七日过去,初冬好不容易有了些冬意。
树木凋零,县令不作为,民间豪强结成一伙欺负人,百姓不开化。
叶游知很晚才到家,坐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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