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夜色之下。

侯府,周总管厢房中。

厢房位于佛堂附近,四周围绕着颗颗松木,佛堂的禅香自佛塔而散,浸满四周的院落,带有别样的寂静。

周总管的厢房没点灯,只有一片寂静。

借着月光,可以瞧见屋内的摆设。

厢房内颇为奢华,已分了内外间,外间置办了茶室和摆衣服的笼架,内间还带有净室,摆上了屏风,角落处燃着香炉,地上还铺着地毯。

眼瞧着,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由此可见那位秦夫人对周海周总管的厚爱。

而这种厚爱,在某些人眼里,极为刺目。

这些东西……本来都该是他的。

离开秦禅月的这几日,他觉得他自己都被“偷光了,所有美好的,温暖的东西都离他远去了,只有一个躯体留在这里,让他焦躁不安。

他没办法靠近秦禅月,就像是鱼失去了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她,可他不能以镇南王的身份来。

而且……秦禅月已经很久不去镇南王府了,是将他这个做哥哥的忘了吗?

她一贯都是不太在意他的,就算是短暂的记起来,又会很快忘掉,他只能来到这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来见见她。

楚珩闭了闭眼,假做自己看不到周海这张年轻的脸,可是那香炉里的气息不断扑到他的鼻腔里,让他难以摒于脑后。

心底里又难以抑制的翻出嫉妒来,在他的身体里翻江倒海,让他心底发沉。

在这里的每一刻,他都难以忍受。

“咳——

夫人之前对他那么“满意,今日他只要稍微露一下脸,定会得来椒房独宠。

楚珩的拳头握的更紧。

周海一抬眸间,就看见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

两人对坐于桌后,对方神色冷淡,面上戴着面具,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但周海知道,他听见了。

他不止听见了,他说不定都蠢蠢欲动了!

周海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之前夫人去了山中,昨日回来之后夫人也没召“周海,似乎让这个男人有点心急,所以,今天对方直接找上门来了。

周海有什么办法?他不想争宠,但是有人想让他争宠啊!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院子里贿赂院子里的丫鬟,花了不少银子呢。

那群丫鬟看他的眼神,跟看什么红颜祸水欲求不满的男妖精似得!啧!

甚至,这两天还有私兵偷偷跑来打听他怎么伺候的……他伺候什么?他伺候

什么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男妖精另有其人啊!

周海想着,幽怨的目光便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对方依旧不动,像是一尊雕塑,静静地等在这,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海和对方同时看过去,但只有周海一人起身,去门口开门应对。

门才开了一条缝,周海就瞧见了小丫鬟的脸,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小丫鬟道:“夫人说了,今日累了,不唤你了。

周海大惊。

天啊,这就失宠了?总管地位不保啊!

等小丫鬟走了,周海才恍惚记起来,比总管地位更不保的是里头那个。

他没能得到侍寝的机会,里头那个能愿意吗?

周海一时间有些不敢面对,他迟疑着,慢慢的转身,跨过一道门槛,心里思索着怎么跟屋里的这个人说。

而周海走进来时,就看见这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案上的茶盏。

周海恍然间记起来,这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几栋木墙挡不住外面丫鬟的声音,里面的人一定已经听见了。

周海站在原地,干巴巴的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盯着那个面具人看。

他坐在原处,略有些落寞,素日里身上的威压渐渐消散,人坐在那儿,像是徒然老了些,脊背微微弓着,似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他唯一能靠近她的方式,现在,这个方式也没了。

他不能再靠近她了吗?

身体像是变成了荒芜的旷野,举目四望,只有无尽的荒漠,他期盼的,想要留住的最后一丝甜也如风一样溜走,只给他留下了一片寂冷。

别来春断,触目柔肠乱。

这曾经是他品尝过无数年的孤寂,他本应该顺从的忍受,如过去很多年一样。

但他尝过“情与“爱

我本可以忍受荒漠,如果我不曾见过玫瑰。

他坐在那儿,人还在这里,但魂魄却好像已经不在了,似是沉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的等着消散。

直到周海冒出来一句生硬的安慰,才将他从那种寂寥中唤醒。

“说不准夫人就是累了,明儿就叫咱过去了呢?周海道:“明儿个夫人信儿来了,你再来砍我嘛。

也别这么难过啊!

楚珩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翻窗离开了。

今夜,成了周海唯一一次,见到他没有被砍的日子。

——

当夜,楚珩从侯府翻墙而出后,一路裹着秋霜冷寒,绕开夜间巡逻的巡逻兵,回了王府中。

他这一趟回来,周身都凝着一股颓劲,行动间略显迟缓,像是一

头暮年老迈的狮子,从侯府回到王府中这段路,被他走的极为漫长。

因为他对外一直宣称昏迷,除了那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出行也从不让任何人知道,那么高大的人,如同鬼魅一样挪着脚跟,从墙外挪到了墙内,又一路回了他的厢房。

楚珩回到厢房前时,远远就瞧见钱副将等在门口。

钱副将似是极为焦急,不断的在空厢房之前绕来绕去,铁甲胄发出整齐划一的碰撞声,他明知道这厢房里没人,但还是一直在绕,显然是遇到了急事。

楚珩放重了脚步声。

钱副将惊喜回转,正瞧见楚珩自廊檐下暗处行过来,走入月光之下,顺带抬起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波澜不惊的面。

脱了这层面具,连带着那些伤春悲秋、寂寥难过全都一起被脱了下来,再站在钱副将面前的,是一位杀伐果决,从尸山血海中淌过来的镇南王。

“王爷——钱副将快步行过来抱拳行礼,并道:“启禀王爷,太子亲至,不曾言谈说为了何事,只说要见您,现在正在暗室里等您。

楚珩眉目一如既往的冷淡,道:“带路。

钱副将低头应“是,转而护送楚珩去了暗室,等到楚珩进了暗室后,他就守在了门外。

说是暗室,其实只是在附近书房内的一处机关,推门而入,四处可防偷听,没有门窗,只有一个出口。

楚珩从暗室外行进去,便看见太子等在暗室之内。

暗室内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就只有两个蒲团,一张矮案,案上点着一根蜡烛,豆大一点昏黄的光芒照着太子的面。

太子生的好,眉宇间像皇上,锋芒毕露,唇线却有几分皇后的影子,薄唇紧抿,透着一点淡淡的粉,光芒如水,流动一般照在他的面上,将他的眉眼笼出几分阴鸷。

两人对坐间,彼此都一览无余,不必担心被对方暗害。

楚珩前脚进入暗室,后脚就看见太子对他缓缓点头,道:“楚伯父,孤深夜前来,颇有打扰。

太子跟秦禅月有八竿子能打着的远方亲戚血缘,借着这一点关系,太子私下里便唤楚珩为“伯父,借此来拉近关系,见了楚珩也从不让楚珩行礼,以此彰显对楚珩的敬重。

楚珩神色平淡,他行到太子对面后缓缓跪坐而下,道:“太子久等。

楚珩也不急,反正深夜前来的是太子,有事儿也当是太子先开口。

虽然他们俩是同一条船上的,但是楚珩很难做到完全相信太子,他总是习惯性的防备太子——虽然他跟太子从祖辈上就是一个战队的,但是他知道,太子跟皇上其实是如出一辙的父子。

皇上薄

情寡恩、心狠手辣,太子也是一样的性子,别看太子现下年岁小,但真耍起手段来,也是从不留情。

楚珩相信,当足够多的利益和楚珩一起,放在太子面前来,太子一定会选足够多的利益,楚珩对太子来说,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所以楚珩不得不防范太子一手。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珩的错觉——今日,他总觉得太子很奇怪。

像是有一种难以压抑的亢奋,人虽然还安稳坐在这,但是骨头却不断的往上窜,血肉里像是钻了虫子,让他一刻钟都坐不住,太子的手指一直在扒拉手上的那个玉扳指。

楚珩将一切都看入眼,但依旧不动声色的坐着,只是脑海中盘算了一些近期发生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太子和秦禅月私下会面过——他知道秦禅月今天出去听戏,还和周家人打了一架,却不知道太子也去过,更不知道山里面柳烟黛和太子的事儿。

他最近的重心一直都放在朝堂争斗上。

他在不断通过旧部在朝堂上施压,明日,会有大批量言官同时出来**二皇子,逼永昌帝下旨处置二皇子。

朝堂的事儿已经足够他思索了,暂时顾不上旁的细枝末节,一些藏在水面之下的、微波一样的涟漪,实在是难以入他的眼中,所以现在,他分辨不出来太子为什么这么兴奋。

直到太子开口。

“楚伯父。”太子自然不会跟楚珩去说柳烟黛的事儿,他知道现在提这些太早,等他坐到了皇位上,柳烟黛就是他的,轮不到楚珩来反对,他今天来,是有旁的事儿要说。

他将秦禅月唤他过去私下见面、以及有关二皇子与二公子勾连放**据的事儿说了一遍。

随着太子的声音渐渐落下,楚珩的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到最后铁青一片。

侯府二公子,周驰野。

楚珩多年不曾回过长安,但是听过这孩子的名字。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当初周家两个孩子一生下来,看他们的个人性子,给他们定了路,长子周渊渟去读书,入朝为官,接侯府的担子,周驰野则学武,送到边关去,接镇南王的名号。

楚珩虽然与周驰野并不熟悉,但是他身体里流着秦禅月的血,楚珩也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只是后来,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便也不再提周驰野。

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周驰野竟然能够倒戈。

向家族的敌人倒戈,做了一个叛徒,要将自己的血脉亲人都送上虎头铡,这等下作行径,竟然是禅月的孩子。

秦禅月那一身傲骨头,她是宁可死,都不会想敌人投降的。

楚珩深吸两口气,想,子肖父,这定然怪不到禅

月头上,要怪,只能怪周家人生来就爱算计,脏了禅月的血。

这两个儿子,空得来了周家的算计,却没有周家人的狡诈,稀里糊涂的被当了刀使。

“太子既已知晓他们的谋划,眼下意欲何为?”楚珩压下心底里那些躁动的心思,随后抬起眼眸来,看向太子。

太子坐在原地,半晌后,低声吐出一句话来。

楚珩面色一紧,方才铁青的面上更添了几分暗紫,这几个字,他只是听了听,就觉得命已没了一半了。

“这是眼下最好的方式。”太子也知道他眼下在戳楚珩的逆鳞,但只能如此,他道:“孤之此举,虽危险,但必定成功,这是一场奇胜,自此,二皇子不会再有与孤相斗的能力,孤向伯父保证,日后,孤若登大宝,定保侯府百年不衰,保楚伯父手中兵权永不被夺。”

提到兵权,这可是要命的东西,镇南王手里的兵权谁不想要?就连现在的皇上都想要,只是没了镇南王,南疆兵线必溃败,再加上秦家军忠诚度无人可比,所以没人敢来收而已,但是没人敢来收,日后也是迟早要收的,如果让二皇子上位,二皇子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扶持别的将军,来分镇南王的兵权,但太子不会。

太子为了上位,决定先饲饱楚珩这只老虎,至于以后能不能稳当,那以后再说。

眼下,太子就差拉着楚珩的手说“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了”。

楚珩那张脸在火光下明明暗暗,半晌,深深闭眼,道:“此事,要问过禅月自己。”

这件事,算是秦禅月的“家事”,事出在秦禅月的院子,该怎么做,当由秦禅月自己来决定,秦禅月是个极有主意的女人,楚珩一向管不了她。

不管楚珩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到了秦禅月面前,秦禅月照样不听他的话。

见镇南王表态,太子大喜,赶忙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是秦夫人觉得这件事危机太大,孤定然不会强迫秦夫人。”

两人密探片刻之后,太子从镇南王府离开,踩着月色回坊间。

他此次也是夜行而来,走的时候也是悄悄的走,只是在进马车之前,太子瞧见头顶上朦胧的月的时候,突然很思念那一夜的大别山。

镇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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