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迷第一次梦见伊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

作为一个不常做梦的人,他也不会特意去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在他眼里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永远无法跟现实媲美,无论梦里的伊莎怎样,现实里的伊莎也不会因为他的梦有所改变,他清楚的认识这一点。

所以在伊莎告诉他,梦里的伊莎就是现实的伊莎后,他逃跑了。

醒来的伊尔迷第一次开始思考梦境的真实性,在“伊莎说的话是梦话”跟“梦里的伊莎说的是真话之间”,他陷入了迟疑。

这种迟疑在第二晚的梦境中消失了,因为梦里的伊莎说了跟昨天意思一样的话。

这次伊尔迷顺利接受了这件事,他认为自己早该想到作为一个女巫,伊莎肯定有入侵别人梦境的魔法。

伊莎说这是她的秘密,告诉别人会有生命危险,伊尔迷不明白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原来是玩笑,他还是为她的诚实感到高兴,所以他答应帮她保守秘密。

但她认为他不应该因为诚实,而是为朋友这个身份做这件事。

这有什么区别吗?结果不都是一样吗?保守秘密。

伊莎叹了口气,她看上去很无奈,伊尔迷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为这种小事纠结,但他不喜欢叹气的伊莎。

伊莎没有让他继续想下去,她向他敞开了话匣,她说“她想他展露真实的自己”,她说……

人与人需要磨合,只是因为不熟悉对方。那怎么才能熟悉对方?磨合完成前的矛盾该怎么解决?原来交朋友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事。

这让他想到了试炼之门,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打开第一扇门,交朋友对他来说跟试炼一样充满挑战,但他需要这些挑战吗?这些对他做任务完全无益的挑战。

或许是要的,这来源于他主观的需求,他需要挑战,他需要战胜挑战,他需要借此解决对于朋友这种存在的疑惑,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解决的。

他相信。

*

伊尔迷加大了训练量,因为他想赢伊莎一次。

他知道在他进步的同时伊莎也在进步,他想要赢只能更加努力的训练。

训练、训练、训练。

挑战——失败,挑战——失败。挑战——

失败。

“再来。”他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

伊莎懒洋洋的摆手:“才不要,说好一次就一次。”

他抿嘴看她。

他的嘴角被伊莎拉成笑脸。

“就算你这么看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伊莎笑嘻嘻的离开了,明明是他的梦,她却更像主宰。

*

伊尔迷知道伊莎不喜欢杀人,他不明白伊莎不喜欢杀人为什么还要来做杀手的管家。

“喜不喜欢是主观情绪,做不做是客观的事情,我既然选择了这里,自然是不喜欢也要做了。”

她这么说道。

“为什么选择这里。”

她笑了一下,“我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吗?”

选择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伊尔迷更无法猜测。

*

作为朋友,伊尔迷应该也能理解伊莎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人他们是朋友。

因为揍敌客不会有朋友,因为管家和主人不能做朋友,因为他们的关系被爸爸妈妈知道会很麻烦,伊莎不想面对这样的麻烦……

所以他们总在别人面前伪装,伪装成不熟悉的人,伊尔迷讨厌这样。

他想要跟耶里玛一样,在众人前接受伊莎的夸赞,跟耶里玛一样,在众人前跟伊莎玩耍,跟耶里玛一样,让大家都知道伊莎跟他是朋友。

伊尔迷讨厌耶里玛,讨厌她无时无刻都端着的笑脸,讨厌她看见伊莎就咧起的大白牙,讨厌她亲密的跟伊莎手牵手,脸贴脸。

他也只能默默讨厌耶里玛,因为伊莎不让他接近耶里玛。

伊尔迷知道伊莎担心他会伤害耶里玛,对此他非常不认同,虽然他想过不小心杀掉耶里玛,但他从未实施过这个计划,他认为这是伊莎对他的偏见。

一次他在伊莎跟耶里玛聊天的时候经过她们身边,他只是没有回应耶里玛的问好,晚上就被伊莎警告了。

……他讨厌被伊莎保护的耶里玛。

伊尔迷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想了很多原因,但从不认为自己在羡慕耶里玛,甚至嫉妒。

他深深不解并讨厌着,伊莎那个明面上最好的朋友。

*

出逃的季节是秋天,枯枯戮山已经有点冷了。

伊尔迷还记得伊莎跟自己走的时候穿的是一条胸口绣有小熊的长袖格子裙,格子裙是白底,格子是深深浅浅的褐色条纹——其实这也不太看得出来了,在经历母亲的鞭挞后这条裙子上的格子纹已经被血晕染到没有。

旧血干涸后形成了深色的血痂,把柔软的布料凝结成硬邦邦的铠甲,跟肉黏在一起,新血再涌出也发现不了。

伊尔迷受的只是电击,他可能本来也要受鞭刑的,但是伊莎把母亲气走了,她可能已经忘了这件事。

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是清脆的,带有回声的,伊尔迷对于疼痛向来是麻木的,因为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他从小就练就了对疼痛的忍耐性。但是伊莎不一样。

伊莎跟他不一样,伊莎很少受到过惩罚,可能因为母亲那种纠结感情,也可能因为她做事很完美,让人挑不到错处。这是她第一次遭受这么严厉的惩罚。

伊尔迷挂在墙上,望着低头的伊莎。

多可怜啊,伊莎,因为他自私的话就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惩罚。

多可怜啊,伊莎,衣服跟肉都黏在一起了。

多可怜啊,伊莎,很痛吧。

心脏生出一种刺激的闷痛感,涌上身体的各个神经,伊尔迷有些疑惑,电击程度没有增强,他为什么会感到疼痛。

“伊莎,你痛吗?”他问。

“痛死了,唉,都怪你。”伊莎说。

伊莎明明在怪他,伊尔迷却感觉到高兴,说话的伊莎没有看上去那么死气沉沉,她甚至还抬头看他了,她的部分头发也被血染红了,眼睛亮亮的,伊尔迷突然感觉有些局促。

同时他又感觉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这不自然从何而来,但收到她有些埋怨语气的话,竟升起几分心虚。

“……怎么不说话?”

或许是他沉默了太久,伊莎反倒问起他话来了。

这种问话是罕见的,伊尔迷凝望伊莎,受伤的鸟儿正收拢羽翼看着他。

“伊莎,我们离开吧。”他说。

只要离开,就不会受伤了。

伊莎看上去很震惊,这并不值得震惊,伊尔迷认为自己只是出于目前局势,做了一个有利于伊莎长久活下去的选择,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伊莎一定会死掉的。

枯枯戮山不适合鸟儿生存。

伊尔迷决定由自己放飞这只鸟儿。

*

伊尔迷又做梦了。

只是这次的梦跟以往不太一样。

午后的阳光很好,也很猛烈,透过玻璃照进房间,伊尔迷看见伊莎穿着白吊带推门走进来,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梦,照常跟她打了声招呼。

伊莎笑容满面的回了他,随后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她是半摔半坐的,她喜欢被沙发弹起的乐趣,被弹起时她会扬起双臂,把腿伸的很长,阳光分散的照在她裸露的锁骨臂膀与小腿上,白的亮眼。

伊尔迷感觉今天的伊莎有点不一样,但他很快没有心思去想这点不同了,伊莎自下而上的伸手拢住了他的脖子。

她们本来坐的就很近,她蹦起时手就能够的着他,刚刚更是接力向他这挪了一节,把头靠在了他的腿上。她还在笑,像在做什么恶作剧,伊尔迷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恶作剧,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僵硬。

这很不对劲。

“你在做什么。”他问伊莎。

伊莎没有说话,她拢着他脖颈的手又往下按了按,伊尔迷被迫弯下腰,也被迫看到了伊莎胸口涌出的沟壑,白吊带紧勒着白肉,白肉上有几缕白金的发丝,一根较长的发丝在挤压中探进胸脯。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但他看得清楚,发丝是黑色的。

他们的脸贴的很近,近到伊尔迷能感受到伊莎的呼吸,近到早就超过了伊莎所说过的“安全距离”……

他应该戳破这个女人,说她不是伊莎,他应该赶紧戳破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能让伊莎看见——为什么不能看见。

她的手贴着他的肌肤,带着温热的触感,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盈盈的比宝石亮眼,她的唇,她的唇探过来,伊尔迷想向后躲,可他僵在原地,他看她轻轻的、轻轻的在他嘴角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没有知觉的吻,他只觉得心烧起来,身体好像泡在火里。

他的手立在半空中,不知道是想推开她还是抓住她。

他还没想清楚,她却自己起来了,他内心松了口气,又有种隐约的失落感。

下一刻她又坐下来,坐在他的腿上。

她抓起他的手,引导着他放上自己露出肌肤的腰身,整个人像蛇一般贴过来,她的胸压上他的身体。

“喜欢吗?”她问。

——

伊尔迷睁开眼,现在他很清楚,他做春梦了。

他起身掀开被子,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春梦的残留物,这是他第一次遗精。

这些都是青春期的正常反应,伊尔迷想。他猜测伊莎之所以成为他的春梦对象只是因为她是他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异性,而已。

仅此而已,他们只是朋友。

虽然这么想,第二天跟伊莎见面时,伊尔迷还是不可避免的多打量了几眼她的身材。她已经十八岁了,身体发育的很有曲线。伊尔迷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他觉得他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以为这场春梦只是凑巧,直到他第二次、第三次……梦见伊莎。

他开始害怕又期待着做梦。

他清楚伊莎有穿梭梦境的能力,如果有一天她看见自己在梦里这么对她,她们的关系绝对会变得恶劣。

可他们不是朋友吗,关系更近一步又能怎样。

伊尔迷甚至希望伊莎早点发现这件事,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戳破这层关系了。但她始终没有发现,自从外面回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进入过他的梦境,所以她什么也不知道。

伊尔迷忍不住了,他开始尝试主动试探她。

……

伊莎拥有灵敏的直觉,但她对感情的警惕和迟钝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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