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崇贤坊,车厢内落针可闻,只余车辙碾过青石的辘辘声。童白透过晃动的车帘,望着窗外流转的街景,心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毫无观赏之意。

崔老沉吟片刻,终是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声音压得极低:“童校尉,童小厨娘,那伙贼人,初审时一口咬定是见你家新搬来,以为是无根无基的军户,只想捞些浮财。但十九爷觉着,他们行事太过老辣,不像寻常毛贼,便下令彻查。”

他顿了顿,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这一查,果然揪出了底细。那为首的在前朝便是干着拿钱索命的勾当,新朝立国后,才蛰伏起来。此番对童家下手,是有人专门找上门,许了重金。”

童寄的背脊崩得像一块铁板,喉结滚动了一下:“背后之人,是谁?”

崔老的身体向前微倾,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入车轮的辘辘声中:“是文奶娘的族姐出得面!”

“嗡”的一声,童白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尽管早有猜测,但当这个名字真被证实时,一股混杂着愤怒与冰寒的战栗,仍是从脚底直窜头顶。

童寄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紧握的拳头上青筋虬结,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额角血管突突直跳,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猩红风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几乎压不住的戾气:“果然……是她!”

“爹,”童白轻声问:“咱家跟文奶娘家,应是有更深的仇怨。”若如同白氏说的只是女子间的龃龉,何至于花钱买凶杀人。

童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冷的清明:“大约能猜到。此事说来话长。阿白,你只需记住,日后务必万分警惕。”

童白心里还有很多想问的话语,但看到对面坐着的崔老,她点头应声:“好!”

此后,车厢里便陷入了沉默中,三人各自若有所思,等到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在外禀报:“崔老,到府了。”三人才回过神来。

崔老率先下车,“二位请随我来。”

进入大门,崔老对一旁的小厮道:“去请府上的侍卫总管速来花厅。”

童白随着父亲走下马车,抬头望向“崔府”那威严的匾额,又瞧了眼身旁站立的高大身影,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就像没有依靠的人终于盼来了依靠一般,她挺了挺腰,跟在童寄身旁大步跨入门槛。

绕过影壁,崔老和童寄去花厅,童白从偏门进了侧院,穿过连廊去到小厨房。

小厨房里,徐忠和翠娘正对着萝卜练习切丝,刀刃与菜墩碰撞出细密紧促的“笃笃”声。两名新来的杂役各自忙碌,空气里弥漫着皂角和清水的气息。

厨房管事钱娘子立在小厨房门口,发现童白身影,她笑着迎了过来,“童小厨娘来了,日安。”

昨日崔老亲自作陪、言语间颇为看重的情形,她可是瞧得真真儿的。在这高门府邸里做事,嗅觉就得比旁人灵敏几分。

童白微微颔首,目光已利落地扫过整个厨房,心下对众人的进度有了数。“钱管事日安。”

“今日的食材刚送到,都新鲜水灵着,小厨娘可要现在去挑选?”钱娘子侧身引路,语气比往日更恭敬三分。

童白应了声“好”,随她走向侧院的食材房。一进门,各种鲜灵之气便扑面而来。水汽淋漓的青菜翠嫩欲滴,仿佛能掐出水来;半扇猪肉泛着新鲜的粉白色,虽略带腥臊,却正是肉质紧实的表现;一旁的羊排肥瘦匀停,色泽红润;还有那方方整整、嫩滑如脂的豆腐……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快速丈量着这些食材的优劣,脑中已飞速搭配出数道菜式。行至那猪肉前,她伸出指尖,在猪皮上轻轻一按,随即了然。

“崔老说,府上马上能到一笔江鲜?是只有那一日才会到吗?”江鲜,吃的就是一个鲜,这里养鱼的技术低下,也就能早到一两日,不然会大面积窒息死亡。

管事点头,“童小厨娘若是需要,这几日我也可以零星采买些。”她也明白,厨子做菜也需要提前练习,所以,这一次,看来是打算以江鲜为宴席主菜。

“那就太好了,除了江鲜外,我还需要菌菇,不拘于新鲜的还是干货,最好能多一些品种,我好研究看看有没有好吃的菜式。”她话语说的坦荡,管事也应得干脆。

“自然自然,不知童小厨娘还有别的需求吗?”

童白摇头,又挑选了韭菜和菠菜,要了一块五花肉,回了小厨房。回去后也没打断徐忠和翠娘,吩咐杂役:“这些菜蔬都洗净。”

她取了块肥瘦三七分的肉块,去皮后肥瘦分离,瘦肉剁成细腻的肉糜,添加葱姜花椒水,顺着一个方向大圈,少量多次,直到肉糜粘手发亮,才将其放置在一旁。

肥肉切成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丁,与切碎杀水后的白菜拌匀,淋上胡麻油锁水。

肉糜既可以混合着白菜肥肉丁做锅贴,又可制成肉丸。

又取菠菜焯水去草酸,挤干水分后捣成绿汁,混入麦粉,再加入适量清水,擀成薄厚适中的馎饦皮。

汤底早已做好,温在陶瓮中,高汤的醇香和菠菜的清冽混杂在一起,既清淡又营养。

也没几日要宴请,这段时日的菜色宜清淡养胃,若是其他学子馋了,就积极参加宴会嘛!

不得不说,她这算盘打的精,学堂那边看到菜式后,有些失望,但又很快被浅绿色的馎饦吸引了注意力。

“我以为槐树冷淘只有夏日才会做,没想到做成馎饦也不错。”说话的是王六郎,他现在说话也没有以前的谨小慎微。

“我是觉得这鸡子和韭做的饼子又香又软,要是我家做的饼子都如此松软就好了!”

郑林瞥了一眼几人碗中色泽清新的馎饦和金黄喷香的韭菜蛋饼,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鱼脍:“呵,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农家吃食,也就你们能吃得这般香甜。真正的鲜味,在此处。”

他故意将鱼肉在酱碟中蘸了蘸,动作夸张。

桌上霎时一静。卢三郎眉头皱起,正要反驳。崔十九郎却先开了口。他并未看郑林,而是舀起一勺童白特调的酱汁淋在锅贴上,声音平淡无波:

“《论语》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亦云,‘不时不食’。郑兄可知,春日的肝气最是旺盛,宜食甘温之物以护脾土。这碗菠菜馎饦,汤底是用鸡骨架小火吊了三个时辰,最是温和补益。”

他说着,夹起一个底部煎得金黄焦脆、上部却洁白柔软的锅贴,放入口中。那一声轻微的“咔嚓”脆响,在寂静的餐堂里格外清晰,伴随着一股混合了肉香、面香和油香的复合香气弥漫开来。

崔十九郎细嚼慢咽,而后才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郑林:“至于这生冷鱼脍,是否有肉眼难辨之物……郑兄还是浅尝辄止为好。毕竟,春日若染了腹泻,于学业有碍。”

一番话引经据典,又关切十足,将郑林堵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眼睁睁看着对面几人埋头吃得越发香甜,自己筷子上那片鱼脍,此刻竟显得如此冰凉且不合时宜。

“砰!”

他终究没忍住,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他身后,王六郎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声从齿缝里漏了出来,畅快无比。

郑林气呼呼地回到学堂,萧五郎瞧见他进来,问了一句,“怎么?谁惹到你了?”

见到他这般,郑林想起了祖父和爹说的话语,理了理衣裳,坐在萧五郎身旁,“没事。”

*

花厅内,熏香的青烟笔直向上升起,气氛沉重。

童寄端坐在檀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右手握拳僵放在右膝盖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适才,侍卫总管已将查探的细节以及当日事情的经过都细细道明。

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般扎入他的脑中,买凶、虐杀、文奶娘……

几乎是靠着咬破舌尖的锐痛才让他能保持理智,也才勉强维持住着表面的平静。好险,要是崔十九爷的人晚到一步,他这趟归来,面对的就是家破人亡!

一股窒息的后怕涌起,让他不由指尖发麻,身躯也不由微微发颤。

崔老见到他这比在马车上还要惨白的脸色,心下叹息,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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