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安宁钏是你幼时的随身之物吧?怎么不见你戴?”

谢霓认真道:“我已长大了,父王说,不可贪图安逸。”

“就要安宁些,难道还要让你风波险恶不成?”

单烽顺口道,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只要碰上和谢霓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嫉妒心大作。别人有的,谢霓也得有,素衣观主合道前的遗赠,意义非同寻常,他不会错过谢霓眼中的失落。

但风生墨骨环太不一样了,这遗骨铸就的枷锁,离谢霓越远越好。

单烽低下头,反复吮吻着那颗红痣,直到留下了一圈淡淡的青影:“我给你做一副钏子。”

他心中暗暗道,这一次万事周全,长留王尚在,太素静心散也服食起来了。真要有什么不测,也该是这个当父王的顶上,用不着谢霓去犯险。

这些话当然不能和谢霓直说。

他吮吻得太重,谢霓想抽回手,三次了,方才从他掌心挣出来一点儿。

“免了,还是打一副重重的枷,自己背上吧。”谢霓忍无可忍,斥道,“松手!”

他重整了衣冠,扔了几个清尘术,冲去硝石味,又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见没有半点单烽留下的罪证,方才取了鸣凤回鸾佩,向天妃宫中走去。

单烽自然寸步不离。

天妃宫日夜有人祈福,守备森严,连谢霓进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隐隐知道,这是为免恶虹的冲撞。这一次能借着送鸣凤回鸾佩的机会,探望母妃,本该是让他欣喜的事情。

可宫人的传言,还沉沉地压在他心上。

镜子……天妃殿内,那一面巨大的琉璃镜。镜心通明,却也被流言附会得污浊不堪。

更让他忧虑的,则是父王的态度,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猜疑都会狠狠地刺伤母妃。可连他都有所耳闻了,父王又岂会不知?

天妃殿内外,依旧仙乐缭绕,祥云霭霭。到处经幔飘拂,彩绣辉煌,却不过分肃穆,殿墙上淡红而芬芳的椒泥,如一双温暖的手掌般,牢牢捧住了他。

母子间天然的亲近,终于让谢霓心中紧绷的东西微微散开了。

“天妃方才在冰云殿翻看剑谱,倦意上来,小睡了一会儿,请殿下稍候。”引路宫人道。

“母妃最近常宿冰云殿?”

“天妃思乡之意甚重,有时觉得仙乐扰扰,便会去冰云殿静修。”

谢霓让单烽守在殿外,自己则捧着玉盒进了偏殿。

和正殿不同,冰云殿则照天妃少时居所布置,陈设简素不少,都带着漪云镜的轻灵风情。

水色罗帐低垂,天妃卧在一张临窗的贵妃榻上,只穿宽松的素色衣衫,拓出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一只握着书卷的手垂在榻边,极为苍白枯瘦。

谢霓静立了一会儿,还是如儿时那样,跪坐在榻边毡毯上,轻轻地握着母妃的手,把那一卷剑谱放平了,薄薄的纸,却寒得像冰。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母妃握着双剑的样子了。生下他以后,天妃的身体日渐虚弱,精力也不济,如今更是冰湖渐涸,形销骨立。他很想把脸埋在母亲的手掌中,挽留住什么。

而宫人口中的那一面琉璃镜,正对着美人榻,将母子二人俱照在其中,渐渐地夜凉如水,罗帐上披了天星。

谢霓心中浮动的怒气,却息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冷茫然。

明镜无辜,他却想砸碎它,人言可畏。

百余年前,从漪云境嫁入长留,母妃当真无悔吗?

天妃的手指动了一下,慢慢地,把他鬓角的头发理顺了。

“母妃。”谢霓低声道,“您安心调理身体,不要理会外面的事。”

天妃仿佛看出了他的歉疚,道:“小霓,我和你父王离心,不是一日两日了。你的外祖母带我在冰湖上斩蛟,我至今记得,可很多事情,风波险恶,潮生潮灭,不能强求,也不是剑能斩得断的。往后,只要你兄弟二人和睦,都能平安顺遂,我便无憾了。”

这话里有很重的不祥意味,谢霓看着天妃,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母妃,不会的!”

“我的剑在哪里?”

谢霓垂目片刻,还是起身,从匣中捧来冰蓝双剑,给天妃看。

双剑清寒凛冽如昔,仿佛裁冰而成,天妃的眼睛却渐渐枯涸了。

他既不想违逆母亲,又怕天妃触景生情,下意识地用袖子遮掩。

天妃摇了摇头,却没有什么伤感之意:“剑犹如故啊,你父王时时擦拭它们。”

“母妃,你……为什么要嫁给父王?”

“当时,我别有所图。”天妃坦然道。

谢霓吃了一惊,又隐隐地明白了什么:“是因为漪云境有雪练作乱吗?”

“是,也不是,”天妃道,“我与你舅父,被困漪云境冰湖,多次打退了雪练。我知道仙路断绝,尚能以他们试剑,但冰湖荒寒,你舅父心境受损,修行起来极为艰难,正好你父王游历至此,因故与部将失散。我们三人便彼此支撑,在冰湖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天地失色,冰雾朦胧,所幸有落日可看。”

她的眼睛里还有一丝遥远的笑意,仿佛百年前冰湖落日的残影,依旧含着辉光。

“后来你父王的部将寻到了他。”万里清央道,“你父王向我求婚,他知道我是为了什么答应他的。有情无情,很多时候都是驳杂不清的东西。他年轻时,态度柔和,心思却重,明明眼里容不下沙子,却什么都压得下去,为此付出了诸般努力。但是,潮退之时,一切都会浮出来。”

这一番话,谢霓静静地听着,生出一丝剧烈的酸楚,与此同时,掌心隐秘地痛了一下。

万里清央看着长子,道:“小霓,长留人向来含蓄隐约,可两缕轻烟,彼此缠绕,脉脉不言,当真能同心吗?疑心生暗鬼,情炽也生裂,往后有了心仪之人,莫让自己抱憾。”

谢霓没想到母妃会和自己谈到此事,居然慌了一下神,一手抓住了肘侧。

只是万里清央说了这么会儿话,就已经很疲惫了,没有抓住他的恍惚,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浊重。突然,肚皮上尖尖地一跳,居然透出了一只小手印。

谢霓一惊,道:“母妃,你疼不疼?”

万里清央脸色虽很不好,却还轻声道:“小鸾想见哥哥了,你可以碰一碰他。”

那只小手果然乖乖地等在那里,半点也看不出掏空母体的顽劣。

谢霓对着这个弟弟,心绪几番浮沉,既恨自己兄弟二人,为什么非要出生,让母亲遭此大难,又抵不住血脉间温温的感应,心中酸楚不堪,仿佛和谢鸾同挤在母亲怀中,不知世间的忧愁。

他突然相信,他和谢鸾本该是一对双生子了。

谢霓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尽可能轻柔地碰碰那只小手。

这一瞬间,变故突生,万里清央的腹部痉挛了一下,那只小手更像是被利器刺中,用力一挥,一股风灵力把谢霓推了出去,重重撞到了镜子上!

哐当!

镜子迸碎,他的脊背被划出了血,却无暇顾及。

他怀疑,自己方才听到了胎儿的惨叫声。胎儿唤出风墙,闻所未闻,简直像临死一击。

殿外单烽喝道:“霓霓,你怎么了?”

谢霓掌心发黏,仿佛勾扯住了什么,一时间整颗心都抽搐起来,生怕低头看到一手的血。

可他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残存的风灵力。

“母妃!”谢霓道,霍然抬眼,去看万里清央,谁知万里清央的脸色居然红润了一些,腹部也不再抽搐,相当平和地看着他,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天之内,母子二人,两面镜子接连碎裂。天妃殿中的这一面,更像顺应了他晦暗的心思。这一刻,浓烈的阴云让他觉得恐惧。

“来人!”

与此同时,单烽已经带着药修冲进殿中,药修为天妃诊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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