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争着拿药碗,手指相触,无渊像受惊的蝶,手触电般缩回去。
余皎皎坚持把无渊手中的药碗抢回来。
“药还烫,慢点喝,我喂你。”
无渊轻咳,折腾了一夜,他此刻身子很虚,余皎皎的悉心照料,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褐色的药汤中,荡映出余皎皎为他担忧的一双明眸,眸子里满是急切关心。
无渊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
可瞥见她手掌胡乱缠的布条,掌心沁出殷殷血渍,脸上的伤痕似乎是擦伤,瞬间心疼,这药怕是她昨夜翻山越岭,从山道抄近路,山路崎岖石崖陡峭,她才跌伤被树枝刮破了脸。
眼前的这碗药,费了她好大的功夫。
无渊尽力撑起身子,替皎皎端着药碗,余皎皎拿着汤匙,汤匙递至无渊唇瓣,嘴唇微张,喉结滚动,将药咽下。
药虽然极苦,无渊还是十分配合地喝药,然后静静地看着余皎皎。
无渊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蛊惑人心。
余皎皎心想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抵得住?
更何况她是一只涉世未深的鲛人,清晨海面上跃日浮金,朝霞映红了半个天空,也映红了少女炽热的脸颊。
她莽莽撞撞跌进他灼灼眸光,黑瞳像深不见底的深渊,将她吸进漩涡里。
愣神了半晌。
暗香摇动花影深,低头不语半面霞。
余皎皎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常年冷血的鲛人心脏,砰砰直跳,从耳根直到头顶渐渐升温,红晕扩散到脖颈,几乎快要烫熟了。
余皎皎手持汤匙,磕碰碗沿,白瓷清脆叮咚一声,惊的她慌忙垂首,假装咳嗽,出门换盆热水,打算清洗被褥。
倏然逃离了无渊的身边,余皎皎靠在屋外的墙上,屋子外起了一阵风,小院满墙的蔷薇簌簌,在和煦的春日,落下一场粉白的雪。
无渊素来最爱整洁,屋里屋外都收拾的一尘不染,让他干净舒服些,余皎皎也算补偿。
毕竟是她让他吃海胆,导致这么严重的过敏,差点要了他的命。
余皎皎忍着手掌钻心的痛楚,撕开布条,几片鱼鳞沾着血,跟布条一起被扯下,余皎皎咬着牙龈,给自己手掌和左臂上药。
嘶……疼疼疼……太疼了。
左臂上丑陋的疤痕,手掌心也是伤口,不过过几天应该就会好些。
鲛人族血统拥有长生的能力,因常年居住在深海,一旦受伤,浸泡在水中的伤口血腥气会引来捕食者,所以鲛人族进化出身体自我治愈的灵力,因此寿命千年,甚者万年不死不灭。
余皎皎生平初次感受到心跳这样骤急加速,过了许久,平复之后,告诫自己决不能陷入。
鲛人幼年期跟人族一样生长,成年后确定雄雌之后,模样保持青春永恒不变。
她躲藏的渔村,虽然偏远僻静,但是再过几年,也不能再长久待在这里,不然几十年后村民们逐渐老去,而她不老不死,容颜不变,村民一定会发现端倪。
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摇摇头,把无渊刚才的那些话抛诸脑后。
照顾了一夜,余皎皎浑身酸痛,刚准备伸个懒腰。
收拾完屋子,再三确认无渊没有其他忌口过敏的食物,才开始准备午饭,乡邻送的菜还剩好多,炒了几道香味飘到外面,把村里的大黄狗都引来。
余皎皎跟冯婆婆借了一只母鸡,准备为无渊炖野山参鸡汤,余皎皎懂兽语,蹲在门口跟大黄聊天。
“汪,今儿吃什么。”
“炖鸡汤呢,待会给你分点。”
母鸡听到这话,撒腿就跑,满院子鸡飞狗跳,无渊也帮着抓鸡,冯婆婆养的母鸡可不是吃素的,平时飞在树上休息,灵活矫健,飞得又高,两个人合力围捕都找不到它,弄的满头是鸡毛。
气喘吁吁地看见对方的模样,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余皎皎笑的直不起腰。
“皎皎,你怎么藏了个大男人在家里?!”一声牛叫般哀嚎差点掀翻屋子。
余皎皎暗道不妙。
来者不是善茬,是宿敌村中恶霸二牛。村霸仗着块头大,牛二从小一直欺负她,是她最难缠的宿敌,看到他就头疼。
余皎皎有些心虚,故作镇定,“你凭什么进来?擅闯民宅,信不信我揍你!”
无渊听出来者不善,急忙护在余皎皎身前。
余皎皎使眼色,让无渊别插手。
“亏我还向我娘跪下求她提亲,不嫌弃你没有嫁妆,你对的起我吗?”
“我有没有嫁妆,跟你有什么关系,对不起你什么,你赶紧滚。”
“你家徒四壁,穷的连丁老头下葬都没有钱,我家要出钱,只要你嫁给我,你又不肯,说什么海葬也行,如今却求医问药,花大价钱请郎中,养着这个小白脸,这些年我真是看错你了,葬礼你不舍得花钱,连纸钱也不烧,舍得养男人!好好嫁人也算了,偏偏瞧上个病秧子,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吗?简直是不忠不孝,对自己也不仁不慈,你就是对不起我!”
“我要嫁谁,我自己说了算!”余皎皎原本还想顾着儿时一起长大的情谊,可听到二牛的指责,提到收养她的丁爷爷。
触到逆鳞,余皎皎怒火中烧。
余皎皎索性把手边的扫把抡起,狠狠打在二牛身上,二牛五大三粗却不敢还手。
“我只想好好活着,凭什么被你指责?活着的时候爷爷待我好,我孝顺他,他死了,我做哪些有的没的给谁看?!活着的人,为什么要搞卖身葬父那一套鬼东西,把我自己卖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就养着他,怎么着?!我高兴!我乐意!”
“你!你你你!余皎皎你怎么这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廉耻!女孩子没嫁人,怎么能收留一个大男人在家,太荒唐了,你不要被这小白脸的脸迷住了,他来路不明,万一他骗你怎么办!”
“他才是我夫君,我们马上就拜堂了,改日请你喝喜酒。咱们好歹一起玩泥巴长大,份子钱别少了。”余皎皎故意出言气二牛,扯住无渊当挡箭牌。
余皎皎径直拉过无渊的手臂,大大方方靠在无渊肩上,又觉得不够气走二牛,想揽住无渊的脖子,可是余皎皎个头矮,生硬地踮起脚,无渊不动声色地弯腰,余皎皎才勉强搭上无渊高大的肩膀。
无渊微微弯起嘴角,邪魅的笑意,惹的二牛十分不快。
余皎皎笨拙地手指勾住无渊下巴,嘚瑟瞅了一眼,向二牛示威。
“我养猫养狗养男人,不论养什么,你手再长都管不着,气死你!”
“余皎皎!”
村霸二牛被激得脸涨红,一个巴掌就要扇,气的鼓着嘴,胸膛起伏,手又放下了。
可是,二牛看无渊挡在余皎皎面前,愤懑不已,哼!想英雄救美,想得美。
二牛看到余皎皎手臂手掌都缠着布条,这个叫无渊的混蛋,竟然让余皎皎一身伤,牛二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挥了一拳。
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
无渊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体力不支被揍到地上,擦了嘴角的血,踉跄站起来扑向二牛,厮打在一起。无渊处于劣势挨了好几拳,二牛老拳狠厉,发泄不满,招招下死手。
余皎皎着急不已,不论怎么拉架,两个人都像斗鸡一样不肯停手。
“住手!”
余皎皎拿起鱼叉,锋利的叉子指向二牛的脖子。
二人呆若木鸡,又揍了一拳,停手了。
“行,我管不了你,你给我等着。”
二牛撂下狠话,恶狠狠地踹门走了。
“抱歉,让你又受伤,你还好吧?”
无渊扶着余皎皎的手,起身。
余皎皎担心他一夜上吐下泻,此刻肯定没力气。
无渊闭着眼,佯装毫无力气,懒洋洋地靠在余皎皎肩膀上。
“该抱歉的是我,贪居久滞,毁姑娘清誉。”低下头,喃喃道:“皎皎姑娘,我可以负责,娶你。”
“别别别,刚才都是气二牛的,玩笑话,你别当真。”
老郎中嘱咐不能洗澡,但无渊平日爱干净,身上异味难闻,敏感卑怯的他不让皎皎靠近。
余皎皎收拾整理完屋子,让无渊躺在床边,她用木盆接热水,其实冯婆婆之前已经把大部分都清理干净,剩下只要简单擦洗清洗他弄脏的头发就行,擦脖颈处,无渊身上被虚汗浸透,余皎皎想顺便擦一下,被无渊按住手,不肯让她继续擦。
余皎皎一根筋,想擦完了事,速战速决,省的他着凉感冒又要抓药,热毛巾探进衣襟,无渊静静地盯着她,按住的手加重力道,执拗地还是不让擦。
余皎皎摸鼻子,讪讪的。
这算什么,良家少女调戏美男的戏码?
“是不成体统。”余皎皎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汗味又脏又臭,深夜趁无渊睡下,她躲在柴房擦洗,擦药。
玉佩她一直贴身藏,指尖轻触温润的质地,想起那人余皎皎两颊泛红。
“哐当”后院发出一声异响。
余皎皎出门查看,原来是风把晒鱼的架子吹倒。
院墙,无渊拿着告辞的书信,隐于阴影处。
翌日,余皎皎跟冯婆婆借了辆驴车,去清河县的集市,采买了几套男装,一床被褥,一对红烛,几只下蛋勤的母鸡。
还拉回一个给无渊洗澡的大木桶。
连日下雨,又加上事多,没来得及浆洗衣物。家中没有多余干净衣服,都是爷爷之前留下的,尺寸也不合身。请郎中还余下些钱,她自己粗糙惯了,如今有钱,两个人总该把日子过得好些。
细水长流,长远打算,两张嘴总是够的。
回程路上,路过神仙渡,遇到一个戴宽大草帽的少年,拿着一支桃花,渡口水涨的快到小腿,少年焦急地跺脚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在等哪家的姑娘?”余皎皎笑他年纪小小,学有情人送桃花寄情。
“你竟然看得见我?”持花少年瞪大眼睛,很诧异,扯下帽子露出两只猫耳朵。
余皎皎也诧异,桃源县何时竟有同类妖族。
原来,持花少年阿慕,是一只狸花猫妖,他的主人萧玉,是个私塾先生,前几月无缘无故被赖三揍了,卧病在床前几日刚咽气,主人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屠户张家的二姑娘,二人青梅竹马,一直没有完婚。
那户人家嫌贫爱富,原本将二人早早定下的娃娃亲婚书,撕了不认,偏要攀附桃源县四十多岁,五六房妻妾的富绅蒲世仁。
张二姑娘听闻萧玉被打,天天嚷嚷着,若是萧玉有事,她立刻殉情。
萧玉放心不下,昏迷梦呓念叨张二姑娘,猫妖阿慕只得幻化成人形,变作萧玉的模样,隔三差五与张二姑娘相见,将萧玉的信交给她。
可迟迟不见张二姑娘,猫妖阿慕傻傻等在神仙渡,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好几日。
“可怜我家公子,肯定是被蒲世仁雇了赖三打的,可我没有证据,亦不能报官。”猫妖阿慕垂下猫耳朵,十分沮丧。
“唉,就算有证据,官府未必肯为了平头老百姓出头,何况你我是妖。”余皎皎想起上次去衙门的事,连连摇头。
“公子的最后一封信,我还未送给张二姑娘。”猫妖阿慕提起张二姑娘,垂头丧气的眼神,闪过一丝希冀的光。
随即,少年的脸,渐渐泛红。
“你也对张二姑娘,动了心?”余皎皎察觉到了猫妖阿慕对张二姑娘的情愫,“人与妖之间,是不可能的,阿慕,你别犯傻。”
“我什么也不做,只要远远地看看她就好。”猫妖阿慕连忙摇头,举手发誓。
“那我们先去张家看看,把信交给她。”余皎皎摸摸猫妖阿慕的猫头,试图安慰双手紧握桃花的少年。
“猫的头可不能乱摸!”阿慕抱头抗议,气的胡须都冒出来。
余皎皎伸手摸阿慕的胡须。
“胡须也不可以摸!”
“好好好,知道了,只有张二姑娘可以。”
夜里,二人猫猫祟祟潜入张家,翻墙而入,只听见张家人哭哭啼啼,没有张二姑娘的身影。
“老头子,咱家二丫头,明明上了花轿,可是路上被山贼劫去,我去找那蒲家,他们不认,明日还要来咱家取回聘礼,说一分一厘都不能少。”屠户张老头握紧拳头,狠狠捶桌子。
“早知道如此,我们不该贪心,二丫头她生死未卜,叫我怎么活?”婆子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阿慕顿时慌了神,露出锋利的爪子,一时情急,欲找蒲家报仇。
余皎皎让阿慕先稳住心神,去张二姑娘房间,查探线索。
阿慕幻化成猫,余皎皎一见,竟是前几日经常来院子偷鱼的狸花猫。
想来他主人故去之后,没人喂养,只能四处流浪觅食。
阿慕叼了一方手帕出来,交给余皎皎。
“这事古怪,她嫁人没告诉你?张二姑娘我市集上也见过几次,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不会无缘无故,不来约定的地方见你。”
“她从未提过,不过手帕上有张二姑娘的味道,我可以试试闻着味道寻她。”
他们一路寻到蒲家山中别院,竟然在地窖中,发现了数十名少女。
蒲家别院地窖外,众多仆役持砍刀把守,余皎皎和阿慕他们二个可以自由通行,但是带着一群姑娘们根本打不过。
“要不,我去杀了那群畜生!做出这样的事!”猫妖阿慕咬着后牙槽,起了杀意。
一群姑娘哭啼啼,担惊受怕。
“不要,你会受伤,也会暴露……”张二姑娘拉住猫妖阿慕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贸然出头涉险。
张二姑娘担忧的眼神中,显然也已经知道了阿慕不是教书先生萧玉,而是一只猫妖。
“新来的县令承诺我,会为萧玉报仇,只要有证据,能找出他们藏匿女孩子的地方,就会立马来救我们,所以我才会答应他们,当这个新娘,做诱饵。”
张二姑娘毅然站出身,挺身而出,余皎皎敬佩她的勇气,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官衙新来的县令真的会管吗?
“再等等看。”
“那就再相信他们一次?”
“如今也只能如此。”
余皎皎将姑娘们一一解绑,原来蒲家一直偷偷干这种勾当,将好人家的姑娘用骗婚的理由掳去,调教后送给达官贵人做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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