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明珠真要当着皇上的面,往容若身上抽鞭子了,觉罗氏赶紧挡在儿子面前,请求道:“老爷,容若打不得啊!”

明珠咬牙切齿道:“本官今天要是不教训他,他就更加无法无天了,违抗圣令,连累的是纳兰一族人!”

“额娘不必护着儿子。”

容若自己从觉罗氏身后走出,傲骨满满地看着明珠。

这时候,袖云走了过来,对明珠道:“袖云有几句话劝公子,请老爷恩准。”

明珠对容若“哼”了一声,在觉罗氏的推耸下站到了一边。

袖云在容若身侧,明事理道:“公子没必要因为袖云而跟皇上对着干。”

容若坚持道:“你是我即将要娶的第一个妻子,我不能委屈你,我文章更不可以不写你。这件事我绝不跟皇上妥协。”

“请公子三思,不能因为袖云而自吃皮肉之苦。何况,天下人都明白:纳兰性德的才学和人品无可挑剔,是大清君侧的第一陪臣。朝廷需要公子,纳兰家需要公子,读书人们需要公子,公子不能甘愿受罚而不顾大局啊!”

“大局,大清;大局,大清。”容若垂下眼帘,万般心痛,“好,我顾大局顾大清……也顾阿玛顾皇上。”

“可是袖云,”容若与她执手,“谁来顾你我?”

“能够嫁给公子,就是袖云一世修来的福分。”她温眸道,“日后,袖云还跟寻常一样,珍惜公子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首诗词。”

容若问她:“那在后世,无人知道纳兰性德的《五色蝴蝶赋》的原文,是为你而写……你也不怨不怪吗?”

“是,公子的文字和心意,早已深深埋入袖云心中了。所以袖云不怨不怪《五色蝴蝶赋》的新词句和新立意。”

袖云把毫笔递到容若手中,“请公子修赋。”

容若点头,对着纸张思索了一会儿,道:

“斯蝴蝶,或黄如金衣公子,或缟若雪衣慧女;或烂漫若析支氍毹,或璀璨如大秦琉璃。这句话,我宁死不改。”

“是。”袖云细心研墨,“公子照着自己的分寸来就好。”

*

且不说康熙皇帝带着纳兰性德修改过后的《五色蝴蝶赋》尽兴而归,就说在瓜尔佳府邸,朴尔普是坐立难安。

云辞问:“阿玛,您这是在气什么?”

朴尔普失望道:“纳兰性德怎么能娶颜氏为侍妾?”

云辞理解道:“满人的习惯不都如此吗?娶正妻之前,都是要先纳妾的,叫做纳福纳子。等正妻入了门,侍妾的见礼也是规矩的一环。”

“女儿啊,阿玛是替你惋惜啊!”朴尔普示意云辞坐到自己身边,“你说纳兰性德一生就娶一位官氏夫人云辞多好!”

“额驸才是只娶一妻。”云辞惬意而笑,“女儿又不是皇家的公主,哪里能享受那种待遇?”

“明府摆宴席的那一天,阿玛额娘和你,都要一起去。”

“是,明府的请柬,阿玛给人家回过去了吗?”

“回了,阿玛说的是:小女云辞依旧待字闺中,可与容若相结未来佳缘。”

“女儿,无话可说。”

“我朴尔普说话不爱拐弯抹角,明珠能把我的意思看明白就好。”

朴尔普正要找准时机跟云辞谈“纳兰贤婿的好”,就看见禹之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那样子,就像是早就跟云辞在府上见了面,顺便来“拜访默认的岳父”一般。

朴尔普吼问了一声:“干什么?”

禹之鼎行礼后,光明正大地表述心意道:“未来的岳父大人要是不嫌弃,请允许在下暂住府上。”

“混账!”朴尔普走到那青年面前,“禹画师你身为汉人,却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之理,竟敢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请求来。”

“在下要是能够把官舍的房间让出来给新入职的画师住,也算是成人之美。”

“你怎么不叫新入职的画师跟你同住呢?岂非风雨同舟、施恩图报?”

朴尔普冷笑数声,环指了一圈客厅,“我瓜尔佳府邸占地面积大、房间多,但是我可没有对你点过一下头、让你扰了我家的规矩和清静。”

这时候,管家来报:“老爷,有人求见。”

朴尔普一甩辫子,回坐到位置上,“除了皇上和纳兰贤婿,本官谁也不见!”

“老爷,是……是日本人。”

“什么?”

“日本人,不是来见老爷您,而是来见禹画师的,说咱们瓜尔佳府邸……就是禹画师留的住址。”

“禹之鼎,你好大的胆子!”朴尔普差点从椅子上暴跳而起,“给我瓜尔佳府邸招惹来了东洋人不算,还敢得寸进尺、自称这是你家?”

云辞被朴尔普的反应给逗笑了,道:

“阿玛,人家东洋人来都来了,您就不妨一见,也好看看禹画师是不是言出必行、真把画卖到东洋去了。”

*

那东洋人进来之后,自我介绍道:“我得天皇陛下赐姓赐名:藤原贞吉【注1】。此番前来大清,一是觐见康熙皇帝,二是背负天皇陛下使命,购入宫廷画师禹之鼎真迹。”

朴尔普维护着□□的颜面道:“藤原先生,为何贵国天皇陛下看中了我朝画师禹之鼎的作品?我朝人才济济,《纳兰词》更是——”

藤原贞吉却是摇头道:“天皇陛下不读《纳兰词》,却是偏爱大唐诗人张志和与白居易诗作。要论大清诗人,天皇陛下得梁佩兰所写的《日本刀歌》一首,不怒反敬。”

朴尔普客气道:“藤原先生可否把梁佩兰的诗背给本官听一听?”

相传国王初铸时,金生火克合日期。

铸成魑魅魍魉伏,通国骷髅作人哭。

人头落地飞纸轻,水光在水铺欲平。

国王恃刀好战伐,把刀一指震一国。

红毛得刀来广州,大船经过海若愁。

“这遣词造句和行文通顺度,可比《纳兰诗》差远了!”朴尔普不以为然,“最差的一首《纳兰诗》,也比这首百姓之作强啊!”

“我天皇陛下赞曰:佩兰诗名鼎立,不虚也,字字锋鋩逼人,骇胆栗魄。”

“罢了。”朴尔普懒得跟那不懂欣赏的东洋人理论,“贵国陛下觉得好,那就是好。说回正事,这禹之鼎的画,可是配上我纳兰贤婿的题词题诗价值才飙升啊,藤原先生,你不知道吗?”

“失敬失敬,贞吉竟不知纳兰是大人女婿。”

“现在纳兰还不是,不过也快是了。”朴尔普得意一笑,“藤原先生是要向禹之鼎要什么画?”

“人物肖像画。在我日本国,上至天皇公卿,下至足轻武士,无人不知禹之鼎名声。出自禹之鼎之手的人物画像,栩栩如生,神色如润,好似真人近在咫尺。”

“可不是吗?”朴尔普终于为禹之鼎说了番好话,“禹画师给小女的洋装画像,乃是开了大清洋画人物的先例,他这人,就是在这方面擅长的很。”

“另外,天皇陛下还想向禹画师求一幅《大海翻浪图》,以求两国友好,不起战事。”

朴尔普一琢磨,这不对呀,既然想要大清和日本睦邻友好,那天皇陛下就该求一幅《风平浪静望海图》才算是对上意思啊!

朴尔普也不挑破,只问:“藤原先生,你进宫见过皇上了吗?”

“没有,大清国皇上不容易见,所以贞吉打算在‘花鸟风月楼’住下,等到皇上同意觐见的口谕之后,再进宫面圣。”

“哎呀——贞吉先生何须住在外头呢?”朴尔普狡诈一笑,“禹画师把本官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已经住下了。贞吉先生你也留下来,就跟他相邻房间而住,同做宾客如何?”

“贞吉恭敬不如从命。”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朴尔普叫来管家,“吩咐下去,收拾出两间客房来,一间给禹画师画《大海图》,另一间给东洋使者暂住。”

*

纳兰性德迎娶颜氏的那一天,明府热闹非凡。

纳兰按照额娘和嬷嬷教的规矩,从穿吉服到记着礼数,再从熟悉婚活到练习话术,最后从心事少年到人生新阶,所有的转变和蜕变,他都一丝不苟。

满人有给长辈敬烟和敬茶的习惯,这里面顺序不能错,人脸也不能认错,纳兰也都牢记在心。

满人还有射三箭的习俗,“弓”在满语里有“中姻缘”和“去煞神”之意,所以纳兰已经挑好了长弓、选好了羽箭,到了流程之时,就会在众宾客面前三发连中。

房间里,觉罗氏拉着儿子的手坐着。

“容若,有了这第一次的成亲经验,下一回给你娶正室的时候,你就熟悉多了。但是娶正室的流程,也是有不同的,额娘到时候再跟你细说。”

“额娘,儿五更就起来了,不困不累,只是带着对人生喜事的期待,想着好好礼敬长辈、接见宾客和爱待袖云。额娘放心,儿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出错。”

“你是不是尚存担虑:自己要是出错,怎么向天下人交待?”觉罗氏笑道,“总归是不必给自己压力,你只需记着:规矩礼数都是能变的,纳兰公子做的完美是应当,做的有微疵,那错点儿也能自己掩盖过去。别人议论不出什么‘不对’来。”

“嗯。额娘教导的是。”

觉罗氏打量着儿子,满意道:“额娘看你今日气色极好,状态极佳;颜氏也是稳重大方,聪慧通透,衬得起你。看来这日子挑的不错。”

“额娘看过袖云的红妆模样了?有多美?”

觉罗氏用手绢掩嘴,笑道:“美到你要专门写一首词出来赞许她,可别心急呀!洞房花烛夜和次日之后、三天的同房规矩,夫妻都是在一块不分开的。”

“嗯。”纳兰低头微笑。

管家前来,说是公子该去客厅会见宾客了。

纳兰用最好的状态往外走,明府占地面积大,从里到外需要一段时间。母子俩走的不快不慢,都是能够感受已经在客厅的主座上坐下的明珠的心情。

“皇上十二岁就大婚了,那时候直到进入洞房为止,他都没跟赫舍里皇后见过面,好在是彼此感情逐渐深厚。这次皇上没叫人来‘盯着’儿的婚宴,儿倒有种谢天谢地的感觉。”

“你阿玛也是这么说。你写的《五色蝴蝶赋》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想了,知道吗?”

“是,儿今日好好当新郎,别的都不想。”

*

来到客厅,觉罗氏坐上了明珠隔壁的夫人之座。

纳兰当着众人的面,向阿玛和额娘行拜堂之前的大礼。

“成德谢阿玛和额娘的养育之恩,今日纳妾成家,愿与颜氏一同向阿玛额娘尽孝。”

明珠和觉罗氏同时道:“快起来吧!”

嬷嬷牵着颜氏入厅,步步引颜氏到纳兰公子面前,夫妻相对。

礼官高声喊:“一拜天地,一叩首,天成佳偶;二叩首,地结连理;三叩首,天长地久。二拜高堂,一叩首,谢寸草春晖;二叩首,谢不倦栽培;三叩首,膝下尽孝。夫妻对拜,一对拜,一生珍惜;二对拜,两相卿卿;三对拜,永结同心。”

纳兰和颜氏在三步礼数中完成了连理之好,正式成为夫妻。

众宾客皆是夸赞,纳兰性德所娶的侍妾,必定是个明珠和觉罗氏都信得过的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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