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安不配他,他不知道严栩安吃人心长大,还敢一次次把自己赤诚地袒露给他,我真佩服他的胆识。

我心底莫名浮出一种责任感,因为我和严栩安一直站在同一边,他这些年把人的心脏当成香草雪糕一勺勺挖着吃,这些甜味我也分到不少。而我比他多一点良心,不能一抹嘴走人,至少要认真说声谢谢款待,再把缺失一块的雪糕抹平包扎好。说不定严栩安就是为了这个才让我来陪他,他管杀不管埋,要一个我来打扫战场。

“算了。”我假装老成地叹一口气,“天涯何处无芳草。”

“哈?”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重复一遍。

范世朝用极其嫌弃的表情看我,他恢复过来了,贴心地不让我再劳心费神想着怎么安慰他,还反过来嘲笑我没文化,憋了半天就只能憋出这一句。

怎么了,我很冤枉,这句话多有道理,不能因为它被讲太多次就看不起。但我平时确实也不会这样讲,好土,像说自己看书其实每天只看半小时灵修书的人说出来的话。可能主要是我不敢讲真话,关于那个他被严栩安拒绝的真正的理由,是他太在意这所谓的交往关系——太想要一个名份。对严栩安不能要求这个,虽然你问他要他也会给,可他也很快就会觉得烦,这样不对,他不喜欢。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就是我不能告诉他的部分,我装得太无辜,隐藏起我的本来面目。他最好别忘了我还是他的情敌,我是在阴险地从他的失败中吸取教训。

我有些庆幸,在这之前我也差一点就对严栩安得寸进尺,还以为他引诱我就代表着特别的什么。我一个既得利益者,要给为我冲锋陷阵的愣头青扫墓献花。我良心不安,继续对他献殷勤,说等我们回去之后一起养只狗,只我们两个一起养,摸都不给严栩安摸,把他气死。

我想到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台球厅,久到老板亲自给我打电话问我近况,侧面打探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又暗示一番女朋友是女朋友,台球妹是台球妹。我知道,我也心痒。“我们先去打台球。”我和范世朝咬耳朵,“我让你先选。”

我们折腾得累了,澡都没洗就斜在床上睡,我的胳膊压着他的腿,第二天全身筋骨痛,没喝酒胜似宿醉。我醒得比范世朝早,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盯他看了几分钟,他都没有要醒的意思。我轻手轻脚地下床,跑回我自己的房间。

严栩安也已经起来了,我认识他这些年,都没见过他毫无防备地睡着的样子,更别提睡得很难看的样子。他稳固、均一、没有弱点,我只要稍微细想这件事马上就好累,他无解。

他在看书,但我一进来,他就马上把书放到一旁,给我一个好看的笑。“回来了?”他对我伸出手,叫我过去。没有多余的椅子,是让我坐到他腿上。我的身高不再适合撒娇,也怕把他压坏,小心翼翼地悬空一点。

“睡好没有?”他问。

“没有呢。”我卖可怜,“他房间没有我们的房间舒服。”

“真的?他房间可更贵呢。”

“贵的又不一定好,都是骗他这种有钱的傻子。”范世朝浪费我一晚上时间,我要多讲几句他的坏话。“还说是窗外景色更好,我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严栩安就笑,我说的话他不同意也不反对。我又幸福又心虚,范世朝求而不得的被我简单地享有,我又不能分一口给他。在我这样警惕和反省的时候严栩安揽我的腰,让我放心坐实——没关系,坐不坏,太小看你哥哥了。我倚靠上他,他鼻尖埋进我脖颈嗅,我骤然想起,那只狗的脚还在我的工装裤口袋里。

他皱起眉,手指关节敲我背一下:“你都臭了。”

我真冤枉,昨天折腾一晚上没洗澡到底是为了谁?我又没办法反驳,身上一层干了的汗,肯定好闻不到哪里去。我只能听话地站起来去洗澡,顺便告诉他我身上揣着一根白骨睡了一晚上,裤子也扔了算了。

“狗呢?”我问他。

“埋掉了。”他说,“埋在后面,还放了一小束花。”

我不作声地钻进浴室,把自己一件一件扒光,对着镜子看到我一身的死气,头发乱糟糟堆在头顶,就这样我刚刚还敢攀上严栩安撒娇,他居然这么久才嫌弃。

我真是后怕,花洒开到最大,冷水浇到头上,冻得我先打一个寒颤又接连打几个喷嚏。水这才开始变温,把紧绷的皮肤冲开,腐尸味冲掉。水流了好久我才想要去摸洗发水,摸了半天却没摸到,睁眼看架子上也没有,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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