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瘪,靠在一边抱着腿,闷闷不乐,想着打娘胎出来,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遭过这样的侮辱,还腆着脸吃过这样的闷亏。

又想到今晚这一股脑儿遇见的都是什么破事烂人,不由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想叫他发觉自己的哭泣,免得再遭人耻笑,趁着眼泪还没落下便极快地拭去了。

他一直盯着她的动向,自然也暗中捕捉到了她这一动作。

他心里污糟透了。原来他李焉识还真是没用。不借助龙台令的密探,线报,宁安司的暗卫,杀手,关系网,不仅自己步履维艰,连亲近之人也难护周全。

她眼角噙着泪,抱着腿渐渐睡去,他才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目不转睛。他看过睡着的她很多回,在白水,在清微山庄,却从未如此刻这般疏远,心痛。

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惊醒了半是昏睡的她。

刘副尉领着一队将士,行至牢门前,镇定抱拳:“将军,你要的东西都到了。”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一切,还以为是没睡醒,待揉了揉眼睛,看个明白仔细后,嘴角抽了抽:“李焉识,你搬家来了?”

狱使自刘副尉身后走来,恭敬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李将军,犯人不得擅自携带任何非贴身物品入牢房,这是规矩。”

李焉识瞧都不瞧一眼,只是坐着轻笑道:“我是犯人吗?”

“你们林知府邀我来襄助办案,我带点儿私人物品也不行?这,不合规矩吗?”

狱使心知他所作所为根本不合规矩,可他们素来行事不看规矩,只看官位高低,他李焉识拿住了他们的规矩,林谦文又悻悻默许了,他一个小小狱使上赶着给自己添堵做什么?

官场有官场的门道,他李焉识听不听并不要紧,自己若不说一句,动作做到位,以示尽责,只怕来日林谦文怒极怪罪,自己便无法以一句“我都说了,他非是不听啊!”将责任都推到李焉识头上。

见他不言语,刘副尉高声招呼着:“都抬进来吧。”

书案,软榻,被褥,软枕,笔墨纸砚皆如流水一般抬入,塞满了整间牢房。

狱使抬手拦下,自信地道:“将军,这屏风总不算贴身物品了吧。”

李焉识这才抬起眼来:“我睡觉不喜欢被人看着,你也要阻拦吗?”

狱使抱了一拳:“将军可以,这女犯不行。屏风阻拦视线,若是遁逃,小人位卑,还请将军……自行向林知府解释。”

李焉识嗯了一声,很是赞同:

“逃狱这样的重罪,我还真吃罪不起。既位卑,便多劳,自然有出头之日。不若你在此看着,守一夜,这犯人若是还能遁逃,唯你是问。待事毕,我自当向林知府美言,提拔于你。”

“不过我夜里有用夜宵,顺道加班加点儿处理公文的习惯,那时还需得你来伺候。”

“旁人不行,就你。”

“若是多住几日,你便日夜在此尽职。”

狱使面色不改,行一礼道:“卑职要务在身,便先去请示知府大人。”

李焉识官场浸淫多年,心知里头的门道,不再搭理他,刘副尉哼了一声也便继续指挥着手上的活计了。

梁惊雪从前只知刘副尉爱摸鱼,却从未见过刘副尉这般严肃庄重,指挥着井然有序的模样。

待尘埃落定,李焉识与刘副尉耳语两句,便招呼他赶紧归去。

见人走了,她才坐在他的书案上,垂着腿道:“李焉识,你这么作弄人家不好吧?”

李焉识抱着胳膊走近了,站定在她面前,困惑又略带了些恼怒:“你只看见我刁难他,怎么没看见我给你准备这些东西用心良苦?”

她挠了挠额头,眼神飘忽不定,躲藏着:“这,我是犯人啊,不合用。况且你这榻,这软枕,被褥皆是单人的尺量,总不能我睡上头,把你丢下来吧。”

他放下胳膊,单手撑住书案,上身压迫似地前倾着怒道:

“你怎么总是选择性地遵守你想遵守的制度,选择性地听你想听的话,我就偏偏是被摘出去,被丢掉的那一个!你要和他同生共死,你问过我吗!”

她不明白他怎么这样恼怒,怎么出此奇怪的话语,不是不喜欢吗,送上门儿的亲亲也不亲,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了缓语气:“不睡就不睡,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径直躺去榻上,背对着她的方向,拢上被褥。

她不明白为何他言行如此相悖,但有一点她很肯定,他在吃戴黔的醋,狂吃。

“李焉识,你怎么还在那儿鬼打墙呢。”

她挪着跃下书案,拖着腿走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靠在他的榻边,缓缓地道:“你知道戴黔为什么叫二呆子吗。”

“不是很想知道。”他一肚子气,悻悻道。

“他姓戴……”

“我姓李。”

“我正说着呢你别打岔……他呢,在家排行老二,人啊性子软弱,任谁都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所以我便叫他二呆子。”

“说反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没说反,他就这样。小时候他爹训他们兄弟两个读书,学打算盘,学算账,学做生意,训得很凶。他爹拿那么粗的藤条打他,他哭都不敢哭,性子也越来越逆来顺受。外头的小孩儿,看他傻傻呆呆,便也欺负他。”

“所以你拯救了他,他现在来以身相许?”

“没有,我能拯救谁啊我又不是菩萨。我虽然常常护着他,替他出气,带他翻墙逃禁闭,但是直到他全家搬离青州,他还是那个性子没变。我也没有想过,他还真的会回来找我。”

“那……你那娃娃亲,怎么回事?”他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那根刺。

“你真要听?”她靠着榻沿,挠了挠脸,有点儿不好意思。

“难道见不得人吗?”

“确实。现在算是见不得人了。”

“他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俩就认识了。”

“不想听了!”他拢了拢被褥,在心里骂了他生平听过的所有脏话。

“那是一个罪~恶的午后,风和太阳都……”她伸出一根手指来,高昂夸张地比划着。

“说重点。”

她嘟囔着:“那天下午,我帮他翻墙出来逃禁闭,躲来我家后院玩儿。”

“我家后院养了一窝鸡,他眼睛放光了,说没见过,我便将围栏放开,把他一头塞进去了。”

“他呢,不中用,被鸡追得哇哇哭,一头冲出来撞上了架子上晒着的一簸箕苞米粒儿,踩着滑了一跤,苞米粒儿撒了他一身。你知道吗,鸡那眼睛都发光了,就把他给叨了。”

“完了他娘就来我家哭天抢地,找我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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