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吵嚷的不止蝼蛄,还有数不清的蛇虫鼠蚁。
它们倾巢而出,肆无忌惮地在静谧的山林里放声歌唱。
一虫声微,耐不住万虫齐鸣,扰得黄迎春一晚上没睡好。
一大早,黄迎春便背着竹筐、提着鹤嘴锄漫山遍野地寻找,终于在晨露未晞时,找到一丛野生艾草。
在野外,有许多种蒿草长的都与艾草有相似之处。
白蒿和牡蒿的叶子形状都与艾草十分相像,不过白蒿的叶子颜色较浅,而牡蒿的叶子较小。
遇上白蒿和牡蒿,黄迎春倒是还好分辨。
难的是一种开黄花的蒿草,它没开花时长的几乎与艾草一模一样,在黄迎春的眼中,黄花蒿和艾草的区别只在于艾草开的花是淡紫色和白色的。
好在艾草有它独特的气味,掐下一片叶子用手指捻着揉搓几下就能闻到,这才没让黄迎春放跑了这一丛长势旺盛的野艾。
啊!就是这个香气!太好了!
指尖又湿又黏的黄迎春喜笑颜开,她如获至宝,连忙解下竹筐,拿着鹤嘴锄把那丛野生艾草连根带须,小心翼翼地从土里挖出来放到筐里。
露水打湿黄迎春的脚踝,黄迎春的手指也沾上了湿泥,但她却不以为然,反而兴奋地四处张望。
艾草极易繁衍生长,只要水土适宜,一株艾草只要短短一年时间就能分蘖成许多株,少则数几,多则几十,所以艾草往往成片生长。
果然,黄迎春又在附近发现了许多株艾草。
她乐不可支,仿佛一只老鼠掉进了大油缸,挖了一棵又一棵的艾草放进竹筐,直到把竹筐塞得满满当当,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黄迎春把沉甸甸的竹筐背回家,抓起一株又一株连土带泥的艾草,蹲在地上顺着前院的竹篱笆栽了一圈。
竹筐里的艾草不够了,黄迎春也没磨蹭,直接操起扁担,在扁担两头垂下来的麻绳上一边系了一个敞口簸箕,担着扁担提着鹤嘴锄就又去挖了一大堆艾草回来。
艾草是个好东西,它不仅能温气血、逐寒湿,还能驱蚊虫、净空气。
黄迎春上辈子买过一瓶艾草精油,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营销没有夸大其词,还没涂抹,只是用滴管滴了两滴在手心,艾草浓郁的香味便瞬间弥满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整个人都芳香通窍了。
黄迎春也有在网上刷到用艾草自制驱蚊液和防虫膏的短视频,来到安朝后,每个被蚊虫叮咬的夏天,黄迎春看着漫山遍野的艾草,心里都直痒痒,不过等她弄清了她家的经济水平以及她在家里的地位后,黄迎春就立刻打消了制作驱蚊液和防虫膏的念头。
艾草易得,漫山遍野都是,远的不提,黄家门口就长着一大片,但是,黄迎春缺少制作驱蚊液最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酒精。
酒精可以通过对酒进行提纯得到。
黄迎春虽然上过几节化学实验课,但她上辈子学的那些东西早就还给化学老师了,并不会提纯酒精。
更重要的是,黄迎春就没在黄家见过酒这玩意儿。
酒的原料是稻米、黍米、高粱等谷物,普通农户人家忙碌一年尚且不一定能吃饱饭,粮食在他们看来是天底下最金贵的东西,再丰饶的年月,他们也不可能把地里的粮食拿去酿酒。
在安朝,酿酒也不是一件易事,酒曲的好坏直接决定了酒是否能酿成,并不是人人都会制酒曲,而且,即便酿成了酒,没有经过官府备案,私自卖酒被人发现,很可能会迎来牢狱之灾。
农户人家一辈子也只有寥寥几次机会能喝酒,或是乔迁,或是成亲,或是添丁。
但是,就算是这种一辈子也碰不上几回的大喜事,上桌的酒,份量也是不多的。
凉水在酒里兑了一遍又一遍,无人计较吵嚷。
大家都知道酒贵价高,不是地里刨食的小老百姓能消受得起的,能尝一点酒的味道,已经是极好的事情。
住在村尾的猎户家倒是经常传出酒香,但是再混不吝的人,也不敢去他家讨杯酒喝。
并非畏惧虎背熊腰的猎户,而是猎户的酒里泡的尽是一些毒性极强的爬虫。
村民都惧毒怕死,却不知猎户泡的酒虫能治病救人。
黄迎春小时候去后山砍柴,不小心迷了路,幸亏遇上下山的猎户,她才能平安回到黄家村。
好心的猎户还留她在家吃了一顿饭。
猎户的厨艺实在简陋,东西只要熟了就行,不熟也没关系,反正都能吃下去,但黄迎春吃不下去,她也看不下去猎户粗犷的烹饪方式。
可怜的山鸡,被猎犬一口咬断脖颈已经够痛苦的了,要是再做得不好吃,那真的是白死了。
黄迎春决心让这只可怜的山鸡死得其所,不擅厨事的猎户放手让黄迎春折腾,自己转身钻进房间去炮制药酒。
黄迎春看见了,疑惑发问:“为什么要把蜈蚣放在酒里?”
“不放在酒里泡着不行啊。”
“可以拿去卖钱。”那时,黄迎春已经开始偷偷攒私房钱了,她神情认真,“有的蜈蚣能治病,医馆会收。别卖给集市上的药贩子,他们给的钱少。”
黄迎春都知道的事情,比她多活了二三十年的猎户怎么可能不知道。猎户一边啃香得流油的鸡腿,一边说:“村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常去镇上,谁能相信我只是去卖虫子的?惹来一堆麻烦不说,我干的也不是快活,上山下山都有时令,镇上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可要是不及时卖了,这些玩意儿就死了,反而不划算。别看这些东西没多少份量,好歹也是我一只只辛苦抓的。看到我手上这个肿块了吗?上个月被一只蝎子蜇了一口,到现在还是疼得慌。但要是用我泡了五年的蝎酒一抹,保准过不了多久就能消下去,这就叫以毒攻毒。”
猎户得意地说:“药酒泡对了,比光卖蝎子还值钱呢。”
那是黄迎春第一次闻到酒味,后来她再也没在黄家村里见过那么纯劲的酒,也没见过那个一顿能吃下她十顿食量的猎户。
族长有一天敲锣打鼓,让全村人这几天都不要上山,黄迎春才知道猎户死了。
天太冷了,山里的狼没吃的,集体下山觅食。
猎户因为打猎受伤恰好在家疗养,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猎户住在村尾,是离山最近的,也是离村最远的。
狼群闻着血腥味就来了,村民们并没有听到猎户的呼救。
第二天一早,族长聚结了一群青壮去后山察看,已经迟了。
黄迎春一口气挑了两担艾草回家,前院栽了一圈,还剩下许多,她就把簸箕抬到屋后,挑了几处土地松软的地方,种下几丛艾草。
春天种下的桑树苗发出许多嫩绿的新叶,又往上蹿了一大截。
黄迎春站在她刚种好的一丛艾草前,望着几乎没有防御力的后院,想起往事,面对一重更比一重高的山林,眉眼间泛起淡淡的哀愁。
还是得赚钱啊,她想。
只有赚了钱,才能买来树苗,在屋后种出一片高大紧密的树墙。
可是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黄迎春一边给新栽的艾草浇水一边想。
她并没有想太久,一只趴在水瓢上又飞走的黑色小虫子吸引了黄迎春的注意。
黄迎春动了动鼻子,闻到了艾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山林中的万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唯独闻不到记忆里的酒味。
驱蚊液是想都不要想了,无论是酒精还是酒,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黄迎春又在记忆里翻了翻,找到了防虫膏的做法。
自制防虫膏倒是比制作驱蚊液简单一些,再奢侈也只需要一点蜂蜡。
这一点黄迎春同样无法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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