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这儿吧。”她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好好温书,我回去了……”

“今日书院旬休。”子期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带,“大家都去城东听《目连救母》大戏了,此刻反倒清净。”他顿了顿,看向毕扬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不如进去喝杯茶?”

“《目连救母》?”毕扬眼睛一亮。

早前在闹市采买就听说这出新编杂剧,将佛经故事糅了傀儡戏技法,正是时下最流行的话题。

“嗯,”子期点点头,“你也知道这出戏?说是为贺通判新得麟儿,连着别的要办上一天呢。”

毕扬跟上他的步伐走进了书院:“你怎么没去。”

子期没有回头,可还是能听到他略带轻笑的声音:“如今于我而言最重要之事莫过于科考,戏以后再听不迟。”

穿过静悄悄的庭院,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二人从小路行至单斋时,忽听得一阵抑扬顿挫的诵书声。子期拉住毕扬停顿在原地,透过窗棂望见胡康国正伏案疾书,案头堆的卷帙几乎要淹没他清瘦的身影。

“怪哉,他怎么还在这。”子期自言自语道。

“你不也在这,只准你不去,就不准别人苦读了?”毕扬打着趣。

子期附在毕扬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你不知道,昨日先生问及北疆战事,众人皆言增兵,独他提出‘以茶马易和平’之策。”他指了指窗内人墨迹未干的策论,“你瞧,只怕他正在完善此议,据说连山长私下都赞他通晓茶政如数家珍。”

毕扬垫起脚尖眯眼看去,但见那青年突然掷笔起身,从书箱底层抽出一卷《西北蕃部志》,指尖在某页重重一划,又提笔在策论旁添了几行小注。

窗外秋风掠过,将他未束的散发吹得飞扬,倒显出几分名士风骨。

毕扬许久未见他,想到曾经圆润稚嫩的面容如今凌厉萧条,愈发觉得科考艰辛,不由得担忧地看向身旁之人。

“前日他还……”子期开口话未说完,忽见胡康国转身去取砚台,连忙拉着毕扬矮身避开。两人屏息绕到转角,直到听见屋内又响起规律的翻书声,才相视一笑。

回到子期的单斋,毕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刚想趴到桌上,不料满桌的卷轴和竹纸硌得她手肘生疼。

“哎哟!”她龇牙咧嘴地直起身,“你这书案比练武场的梅花桩还硌人,对了,你刚想说前日,前日他怎么了?”

子期忍笑给她斟茶,青瓷盏里浮着从芪娘处带回来的杭菊,茶汤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

“前日先生考校《春秋》义例,他竟将郑玄注、杜预注逐条比对,连山长藏在阁楼的唐代写本都翻出来引证,最后说得先生不得不亲自给他添茶让他坐下。”

毕扬噗嗤一声,抬头大笑,忽而看到单斋上方屋顶连成一片,又赶紧捂住嘴。

茶盏在她手里晃荡,溅出几滴在袖口。

子期看着她的模样愈发觉得可爱,脸上也忍不住洋溢出笑意。

两人正笑作一团,忽见门口青衫一闪,胡康国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外,手里还捧着那本《西北蕃部志》。

“原来是子期兄在此,”少年声音清越,转而目光在毕扬脸上停留片刻,似曾相识又略带困惑,“你是……我记得你,你是玉雨。”他嘴角微微上扬,“真没想到,竟是巾帼,你不是家在京都?这么久了,若是一直没回去怎么没来书院?”

毕扬僵在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又继续露出吃惊的表情。

胡康国节节课都坐在那个第一排的位置,他是怎么认出她的,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子期给自己编的那套说辞。

“康国兄竟未去看戏?”子期起身相迎,想打个岔。

胡康国摇摇头,鬓角碎发随动作轻晃,显得人有些疲惫。“《目连救母》演到第三折就该唱‘血盆池’了,乏善可陈,”他忽然直视子期,“倒是你……我原以为你会去凑那等热闹,不过……”他视线再度移到毕扬身上,“你应当也是觉得戏不过尔尔罢。”

毕扬有些奇怪,不知道胡康国为何会得出这么个结论,未等子期答话她抢先一步道:“不想去便不去了,你一个人觉得戏不好,便觉得人人都如此认为?”

胡康国愣了愣神,眨眼间稍有顿挫,不熟悉的人恐怕觉得他只是被反驳愣了神,但子期知道,每次他口舌雄辩开场前都是这个表情。

再不阻拦恐怕屋中难有宁静时光。

子期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抢过胡康国怀中的书册摊在桌上,说道:“正好,我还想找康国兄聊聊关于昨日课上谈到的北疆茶政,有些不同看法。”

“愿闻其详,子期兄以为当‘以利导之’还是‘以威摄之’?”

“榷场当松,马市当紧。”子期指尖点着陇右地图,"但需在秦州增设译官,蕃汉契约务求明晰……”

“则防边将从中盘剥。”胡康国接得干脆,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札记,“巧了,我正拟请增设'茶马司判官'专理此事。”

子期眼中一亮,频频点着头。

毕扬看着两个书生凑在地图前,一个指庆州粮道,一个说熙河马种,争得衣袖沾墨都浑然不觉。

山雀在枝头啾鸣,抬头看看天色,早已日头西斜。

胡康国蓦然收卷:“要回去温习功课了。”

“好。”子期撤回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临走时,胡康国回头对毕扬眨眨眼,眉间闪过一丝狡黠道:“姑娘书虽读的不怎么样,不过当日对其他同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仗义所为,亦是康国学习的榜样。”说罢微微鞠躬逆着光走出了房门。

子期望着瞪圆了眼的毕扬笑了笑,顺手点起了桌上的灯。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子期转而又收拾起散落的书卷,闻言道:“据说他五岁能诵《尔雅》,七岁通《九章算术》,去年学政故意用西夏文出题,全书院唯他一人解出。”

毕扬看着子期整理书卷时专注的侧脸,提起同窗时,他的眼里没有嫉妒,只有纯粹的欣赏。

“若是抛开学识,你觉得此人最难得在何处?”她忽然有些好奇。

子期停下手,认真思索片刻:“一在名节,二在胆识,”他转过头,脸上是柔和的光亮,“最重要的是……他在读各类典籍时能见血性,察幽微,掘新意,这些可不是秉灯苦读多年便能达到的。”

暮色渐浓,书院房顶的轮廓在晚霞中渐渐模糊。毕扬忽然觉得,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