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

御剑飞行速度很快,姚之上又不吵不闹也不看风景,一路上闭着眼睛。我们于正午前抵达第三城。

第一布庄非常好找,落地后姚之上去取布料,被告知,

她要的那批布料,还有同车运输的其它布料,都没到。

“全部晚点,真抱歉让各位久等,少东家已经知晓此事,正在加急力度催,请各位随我来,店铺后堂准备了餐饮饭食,少东家说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先用饭食,稍后她亲自与各位大人详谈。”

伙计这番话说得客气,引我们去后堂,后堂是包厢,走廊有饭菜气息飘散,隐约能听见包厢中客人们不满抱怨。

等这批料子的人不少。

姚之上没说什么,她原本打算用替补布料制作人偶,如今来取没有,还是和她之前计划一样,来则安之,还供午饭。

相当于我们换了个地方聊天。

并不是很饿。一点都不饿。

因为每次去长辈家,有很多点心吃……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杨潞真的来了,见到我家小姐,她惊讶:“又见面了。”

“幸会,杨少庄主。”我家小姐微笑。

“请恕礼数不周,大概是这么回事……”

杨潞总结能力不是盖的,两句话就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明时分,送货车队行至城外山林,光天化日之下,一眨眼功夫,只有那辆车没了。车上所有货物,半点不剩地消失,变戏法一样,偏偏无人察觉,等车队到了地方卸货才知,我们是从时间路程上推算出事时是黎明。”

言外之意,这事不是普通人所为。扯上修士的案件,苦主方主动查,需要先通报城主得到批准才行,否则不合规矩。

我家小姐:“那你接下来?”

“嗯……”杨潞苦笑,“这批货里有献给贵妃娘娘和小皇女的供奉,要求今日验货,肯定是不成了。幸好距离十皇女殿下诞辰日还有一阵,不是给这位殿下的货丢了。否则人皇大发雷霆,所有人都得死。如今已经上下打点,让事情尽早报到城主府,最快晚上就可以展开调查……贵妃娘娘一向仁厚,做不好掉脑袋不至于,但天家的事活罪难逃,晚上宫里会派人来,这边……看着交待。”

我看一眼姚之上。

姚之上气定神闲喝茶。看来半点不抱希望,问都不过问。

“小姨,您可急着要?”玉燃兮在当中间人。

“也没有。”姚之上慢慢品她的茶,周围遍布低气压,“不算白来一趟,不用急着回去,我们坐会吧。下午再回去。”

她这样有点可怜。没有合适布料,用替补布料做出的娃娃可能要闹鬼……如今女孩子委屈地喝闷茶,

杨潞可能是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不,不然,这位客人,给您游园招待券,您……您赏脸去打发个时间,不必担心,晚上您回来住着,小庄别的没有,空房间多,您先住着……”

“不了。”姚之上声音低得埋进茶里。

“这样。”玉燃兮压低音量,“此事不宜张扬,你我相识,少庄主不妨详细说说是在何处出事,索性今日无事,我们出城游玩,或许会路过那里。”

我家小姐努力不着痕迹地哄她小姨开心。

她也好可爱。

这是她的决定。我们去帮小姨追布料。

“就是这。”玉燃兮拿着杨潞给的地图,上面画着车队路线。

我们身处城外的森林,离主城差不多三十里路,森林中有一条官道,除此之外荒无人烟。官道不如近路方便,会走这的一是车马商队,二是不熟悉小路的过路人。白天偶尔有行人路过,夜里清晨基本看不见人,也因如此,证据,多少还在。

姚之上兴致不高,不说话,就在路边站着。小姐嘱咐我看好小姨,她仔细检查路上车辙痕迹。

森林幽暗,密不透光。劫匪选择的失踪路段真是极好,一看就知是仔细钻研过。

哪怕模糊认知的法术失效都没什么人刚好目睹现场。

杨潞说,劫匪应该不是同行仇家。她们世代生意人,家中定下规矩,向来不许族人修仙,也很少承接修士的订单,普通人和修士之间——每一笔交易都会通过中间人完成。换句话说,专门接修士单的同行和她们隔着普通人与修士之间这条界线,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做老百姓生意的同行也和她们家差不多,轻易不沾染修士的事,毕竟有人皇定的规矩在。

不是完全不接触,只是不参与其中,生意都是正常做,朋友正常交。修士也会遵守规则,不触碰这条界线,以免把她们家卷入修士间纷争。

她们家数万年来传承至今,一直遵守历代人皇制定的规则。

所以一时根本想不到有什么仇家不惜打破规则这么针对她们。

“唉。”姚之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彩绳,自己翻花绳玩。

她是真的手指灵活,而且……宁可在这荒郊野岭翻花绳也不要回老夫人家去参加相亲宴会。

原本在自己家明明可以不这么麻烦,刚见过她把几乎所有家当都搬来老夫人这边,可能要在这里住许久了。

“附近这条小路,穿过山涧……”

小姐没从车辙上查出什么,劫匪的法术施展得妙极了,一点痕迹不留。她只能开始检查附近其它路段。

山涧?水。不会吧。

像我想得那样?

云间月是说过。一些水下连接界门,但是——不说她是气运加身的主角才能有幸勘破天机,一般修士十辈子都修不来这福气,怎么可能看穿水下有路,一挑一个准,千里眼不成,能看见水底藏着路,还是顺风耳,能听出下面有路流水声不同?

不行,我得找个时机独自行动,去调查水下到底有没有路。

“我,我要方便一下。”姚之上小声对我说。

她刚刚喝了很多茶。

好时机!

我对小姐比划手势,这是我们间约定好的,不开口就能知道对方突然离席去做什么。

玉燃兮点点头,无需多言。

我对姚之上做出请走这边动作,把她带去隐蔽处。她惊讶我与玉燃兮默契,“你们……”

“从小相伴。”

“……哦。”她点点头。

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她看起来的确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女仆随侍。

“是奴婢刚刚失言,对不起,请姚小姐恕罪。”我立刻行礼道歉。

姚之上没有阻拦,审视我,说:

“嗯,没什么。就是想,如果我从小也有人陪伴长大,是不是现在也有能说话的人。”

“小姐——不曾有贴身女仆随侍吗?”

“就是这样。母亲把我照顾得很好,她和老夫人差不了几岁,却还要每天照顾我,帮我和买家沟通。她说我不适合与人交流。”

姚之上特意走到溪水边,随便找到一处半人高的树丛。这里到处是高草,秋天也不会枯萎。即便如此,继续注视始终不礼貌。我自觉背过身去。

流水潺潺,风慢慢吹过。四周草木葱茏,风声簌簌。

“姚小姐。没有什么不适合与人交流这一说。你做得很好,告诉小姐你有订单要处理,哪怕现在遇到困难,至少你迈出第一步。老夫人其实是好意,相信只要和她说明白,不喜欢去相亲宴会,老夫人一定会体谅理解,不再举办无意义的活动。”

她有点像小时候的我,不太与人说话,只会被说是文静的孩子,但我很讨厌被人这么说。

“真怪,你怎么不说我文静听话懂事?”

姚之上方便完,轻手轻脚走过来。

她站在我背后。

因为那不是真的觉得我文静。

“只是觉得好拿捏罢了。”我回头,半蹲下来看着她。“小姐,你只是需要多说一点,可以试着告诉老夫人,不喜欢那些宴会,或许以后也可以告诉家人,希望可以由自己来完成生活中的小事。你完全可以自己支付薪水请人来帮忙,只需要开口,而不是一直沉默。”

“那,如果玉燃兮成家——我可以请你来吗?你看,我母亲和父亲都比我年长许多,本该像老夫人一样享天伦之乐,可我……我还这么小。等我成家立业……母亲的年纪应该做曾祖,足足差了一辈多,何况我……不。没什么。”话说到一半,姚之上像是为了掩盖不自然,说:

“我去水边洗下手。你就在这里,不要跟来。”

她跑得有些远。

前方有山涧,可能是想到流动的水下面洗手。脚下四周都是绿草,中间只有一条路,也不会迷路。

我没有跟过去,留在原地注视那道身影跑到山涧流水下方。

“我只是觉得有点晃。”她说。

她在对我说。

声音不是很大,轻微的,好像怕惊动面前流过的溪水,在水声中听起来有点模糊。

我——意识到不对。

我跑向她。

我慢下来。

她表情变得惊恐。她不敢大声对我说话。

她,说不出话来了,是吗?

我一步一步走到草丛茂盛的地方。

那里不是草丛。是溪流边的浮萍。

姚之上站在完全悬空的,有溪水飞溅的两块山石中央。

脚下,只有一块木板。

那本来就是一块木板。被草丛盖住了看不见。它是一条路。

是也不是。

我看见溪水飞流直下,落在她脸上,看见她笔直站在那里,手臂绷紧,手指揪着衣摆,牢牢攥住。

想必此刻她脚趾也是紧紧扣住地面。

“我……怕高。”她说。

我才发现,姚之上,她说话时……甚至没张开嘴唇。

“那你——”不不不,不对。

我不该问她为什么还能搭乘小姐的剑飞过好几座城。

“我不知道。小时候就很怕。来过几个修士,说我有天赋……但我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无法胜任,只能在别人驾驶时闭紧双眼。”她能做的只有眨眼。“你别过来。”

“为什么呢?”我轻声问。

“……可能是因为知道死不了。你坐车时会担心驾驶员害死你吗?驾驶员是经验丰富的。”

“但你也不会死。你站在这里,我去叫小姐过来。”

“不行。”她快而急促否定我。慢慢说:“你不能大叫,那样我会害怕。我现在怕得发抖,会掉下去。我会在空中失重。脑袋摔在下面石头上。”

“那我去找她!”

“不行。你……要看着我。不然我立刻会掉下去。”

其实要调查水下很简单。姚之上恐高,她可能会不慎落水……当然,我不会让她把头撞在石头上。我自然而然跳下去救她,就能顺便查看水下是否连通界门。

一个顺风顺水的好办法。“这样吧。你看着我。”

姚之上艰难转头。她以扭大半个头的高难姿势看着我。

“你已经很害怕了。告诉我,你变得更害怕了吗?”

“我想……没有。”

“继续看着我。”

我走上木板桥。

“嗯。”

“深呼吸。”

“嗯。”

她始终注视着我。

我走到她面前。

“你看,你很安全。如果现在掉下去,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等我们一起磕破脑袋,溪水中将有两具尸体。”

她笑了。局促不安中。笑一下。

我张开双臂。

木板晃动。

“这样呢,做得到吗?”

姚之上慢慢伸开双臂。

木板晃动。

“把你的脚尖挪向我。”

她转了半个圈。面对我张开双臂。

是现在吗?让她掉下去。

我蹲下。姚之上趴在我背上。这里对我来说并不高,我独自一人飞上过万丈高空。

我与她之间从来不对等。

她僵硬地勒住我脖子。像溺水者一样手臂收紧,被皮毛包裹的手腕露出来。我看见她手腕上挂着小小的金锁坠子。并不是时下新款,而是从未见过的款式,推测很旧了。她衣服穿得新制时髦,本人也喜欢做人偶赶流行,没想到竟然还会戴旧首饰……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

是现在吗?我可以装作脚下一滑。

我故意慢慢地走,让我看起来非常吃力。

“向下看。”

姚之上的脸本就朝向下方。她靠在我背上。我能听见她微弱呼吸,缓慢失衡。

我确实够坏,这时候还让她看。

“你没有挪动双腿,你在高空中。但——你在前进。你是安全的。就算掉下去了,”我情不自禁想发出笑声。

我笑:“那我也垫在你下面。你不会脑袋开花。但可能会把我按进水中,如果不会游泳的话,我们……会一起溺死。”

“嘁。”

背后,发出小小的呼声。“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走过来了,我把姚之上放在地上。

她两只脚都踩着地面。

“有那样一个瞬间,我以为你要把我丢下山涧。”她说。

“那样的话,你会发现,还是你靠自己走过这条路更能让自己安心。”

她说得没错,我想过好几次这个念头。

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不想。那会让我看起来很失职,竟然照顾不好一个孩子。我已经,成年了。

姚之上才十二岁。

我应该告诉她,她能平安从这条木板桥上过来。而不是落水。

“我是开玩笑的,因为今天是你在这条路尽头等我嘛。”

姚之上拍拍自己衣服上的水渍,笑眯眯从我身前跑过,像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那种,应激反应?是这个词没错。

我追上她,拦在她面前。“你……在害怕。”

“没有啊。我很轻松。你说得对,我真该自己去克服它。”

她不在意摆摆手。

这个小我四岁的女孩子,在我眼中,她还算一个小孩——她只是这么摆摆手。

从我面前经过,从自以为是想过坏念头的我面前经过。

我们重新回到玉燃兮附近。

“水下有东西。”小姐一开口吓我一大跳。

“真的,就是有。看。”见我们不相信,玉燃兮投出一块绑着绳子的石头,石头落水沉底,很快……绳子漂浮上水面,被水冲刷。绑石头的绳子连着石头不见了。

“这底下有东西,但不是谁下水都能触发,我在这里一一尝试许多法术,只有特定类别才能让物品消失。”

玉燃兮她……我……?她有这么幸运,一下就看破水底秘密,要真这样我还玩什么绝地求生,喂292,出来。

系统嘎嘣一声睁开眼睛。其实它一直在,配合我罢了。

【在,回宿主的话!别看你的小姐是炮灰配角,在世界芸芸众生气运排行中,她能进前百。因为往往一本书提到过的角色也不会超过一百个。就是说即便是炮灰配角也是世界中的佼佼者,不和主角比就行。】

「所有配角,比起在背景板中的芸芸众生,能够有名有姓出现在主角身边,这已经算走运。你这个意思……是吗?」

【没错!只要宿主按照目标完成任务,等到系统离开,大千世界任逍遥,系统也会根据满意度拨能量作为奖金,宿主可以换成世界货币,足够吃喝不愁一辈子……欸,之前好像没说话这些官方说辞?】

「你忘记了!」真想敲它一下,可它藏在我识海中不出来。这种能在意识和现实中来去自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存在啊。

【是系统啦。】小圆球老老实实回到平躺状态,还立起一块‘休眠中’小牌子。

我们三人一起凑到水边观察。姚之上好像觉得和我亲近了一点,会对我笑。或者似笑非笑哼两声,不再一句话不说。

面对姚之上。

比起她不会落水,我更在意我作为监护人不能失职。因为我要好好看着她,所以才不能让她落水。这是一个有明确先后顺序的辩解。

算了。我本就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反派。我只在乎玉燃兮和娘好不好。

说到底我只在乎我的家人。

我把那些刺刺的感觉关进心底大洞,我以后……会主动离她远一点。离这么小的孩子远一点。以免无形中灌输给她们不够健康的引导。

玉燃兮:“我在想,劫匪会不会是通过水下的路把马车运走。”

姚之上轻哼:“大费周章,就为一车布料?布料再珍贵还不是要用来做衣裳做出成品才能卖钱,有这本事,与其打劫布料,不如劫几个经过这条路的人。”

我忽然灵机一动:“也许,绑匪就是想要劫人呢?”

玉燃兮:“劫错了?嗯……有这种可能。”

姚之上:“还恰巧也要从这条路上经过。既然劫匪这么马虎,说不定日期也没对呢?”

玉燃兮:“如果真是这样,劫匪发现不对肯定会二次出手。我们回去告诉杨潞,让她查查这条路上预订经过什么人。大规模车队通过会向城门报备,以杨潞的身份,给点银子问一问,看守们不会不通融。”

我们马不停蹄把发现汇报给杨潞。杨潞大为震惊,只要事情有眉目,她完全可以请修士帮忙调查,不需要走向城主报备那边派遣修士这条路。

后面的事不归我们管,杨潞立刻去查了,回来时面露难色。

“我们查到有二百八十家车队预订经过这里,十皇女生辰要到了,有很多供奉要途经这里送进宫……进宫的车等到了京城自有人查,不需要对沿途详细报备,容易被歹人盯上,这些车队大都没写具体来自哪是什么人。”

玉燃兮:“是吗,如果挨个去查,派不出这么多人手……”

调查陷入僵局。

只能等到再次东窗事发了吗?

杨潞反过来安慰我们,“这已经很好了,几位喝点下午茶?”

为了表达歉意,她没有离开,坐在这里陪我们说话,还询问姚之上是否急用,不如先更换布料。

“是这样的,有一批布料从各个方面与客人所选那批极为相似,质量略逊一筹,行家能发现端倪,一般是……嗯。是一些官员用来以次充好,奉给上官用的。”

杨潞连这些都透露出来了,我和玉燃兮心知肚明,这是官场再寻常不过现象,我们无权指责她什么。

姚之上:“就是说,只要我不说出去,没有买家会发现布料被替换。”她想了想,摇头:“我的作品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不喜欢它出现污点,你们……真的不能在近期赶制出同样品质的来么?”

杨潞:“这件事我们恐怕无法逃脱责难,不管哪些部门去服刑,都必将停工,如果无法寻回,近期无论无何不可能赶制出一模一样的来……”

“一模一样?”我喃喃自语。

如果有,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玉燃兮也发现盲点。

“我们找和失踪马车造型相似的车!”“去造车厂查!”

我和玉燃兮同时惊呼。

然后,我们彼此相视一笑。

然而——

“我们商队所用只是普通的车,同一个流水线出来的,低调行事,没有特殊之处,况且在官道上运输需要打旗标,第一布庄只此一家,应该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车?”

“旗标呢?”

杨潞让人送来。

我们围着观察这块不大不小的旗帜。

旗帜上烫金印着鲜明的“第一”二字。写得龙飞凤舞。

杨潞介绍:“据说这是三万多年前为我们排名的那代人皇所写,也是最后一代女皇的亲笔,那时记载,我们的生意比如今辉煌数倍不止,如今人皇对女性开设的家族营生处处设限,如果不是我家有万年基业……”她没有再说下去。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不嫁人要缴纳罚款。处处是条条框框。

“最后一代女皇……是谁来着?”姚之上问。

甚至。呵……最可笑的甚至。

人界,没有它的最后一代女皇名讳。没有流传下来。

也许是后来继任的男皇避讳它,它在三万余年中被刻意隐藏,淡忘。历史不记载,后人无从知晓。

“涯诗。”杨潞说。

我们都看她。

“我们记着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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