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朝听闻东府骚乱才匆忙赶来,从众人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大概,孤零零待在角落里,看上去颇有些落寞。

这么重要的事情,成肃却没有事先知会他,个中思量耐人寻味。他时不时侧首望向成肃,几番欲言又止,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却冷不丁被沈星桥拉了一把。

“徐郎,别犯傻。”

徐崇朝默然无语。

成之染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二人中间。沈星桥神情冷淡,目光微微一顿,就移到别处,径自走开了。

徐崇朝问道:“狸奴,李兖州死了?”

成之染缓缓颔首,见对方神情一紧,连忙以手抵唇,无声地摇了摇头。

“李兖州陷我二姊于不义,我固然恨他,可从未想过要取他性命。”

李临风之死,仿佛是梦中之事。成之染心口空落落的,难言的苦涩汹涌沸腾,烧灼得额头突突直跳。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抿了抿唇,道,“东府不日将对荆州用兵,阿蛮,切莫意气用事。”

徐崇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动了动,两人俱是怔忪无言。

成之染摩挲着腰间刀柄,转身向成肃走去。顾岳正站在成肃身旁,见状为她腾出了地方。

“谢让已下狱,阿父要将他如何?”

成肃望着她,道:“你是来为他求情?”

成之染迎着他目光,郑重道:“毕竟是谢氏后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成肃似笑非笑道:“正因是谢氏后人,若不能为我所用,不如永绝后患。”

“他还是天子戚属——”

“天子又不是只有他这一个戚属。”

成之染怔然。

“谢让意图谋反,是死罪。”

————

谢府一阵兵荒马乱后,复归于沉寂。若驻足细听,深宅之中还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啼。

东府兵士陆续都退守府外,谢鸾连忙带着弟妹去找淮南长公主。

淮南长公主枯坐在主屋,目光僵直地望着门外,仿佛一座矗立千年的石像,一动不动地不知待了多久。

幼子幼女见母亲这般模样,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登时又大哭起来。淮南长公主将他们搂在怀里,终于抬头望向长子,道:“他们说是今上的命令,三郎,你听到了吗?”

谢鸾满脸憔悴,语气却依然坚定:“不会的,阿母,阿舅他不会如此。”

“不会如此,不会如此……”淮南长公主止不住咳嗽起来,攥紧了宽大的袍袖,咬牙道,“入宫,你们都随我入宫!”

谢府如今已朝不保夕,倘若在宫中,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谢鸾上前扶母亲起来,拉着阿弟阿妹一道往外走。

庭院中空空荡荡,往日幽静都化作荒寂,静默得令人心惊。

谢鸾命人将府门打开,登时两道长枪便横在眼前。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守门的兵士喝道。

谢鸾道:“淮南长公主在此。”

其中一名兵士稍有些迟疑,另一人把眼一瞪,道:“不管是谁,都不许迈出府门半步!”

附近巡行的队主听闻说话声,赶过来一看,喝止了那人,赔笑道:“长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小人哪里有阻拦的道理。只是府中谢家人有罪在身,断不能离开此地。”

将儿女留在如此险地,她这做母亲的怎放心离开!淮南长公主变色,搂着年幼的一双儿女,厉声道:“是非对错,天子自会明断,还不让开!”

守门的兵士一动不动,淮南长公主硬要上前,两个孩子却被人夺下,谢纯熙吓得哭嚎不止,谢凤年纪稍大些,奋力挣扎起来。

谢鸾心中焦急,正要与对方理论,街头忽而传来辘辘车轮声,一辆华美的车驾缓缓驶来。

谢凤探身望见了,一眼认出来是领军将军谢祯,赶忙大喊道:“阿叔!阿叔救命啊!”

牛车在门前停下,侧帘掀起,露出谢祯凝重的面容。

他望着谢凤,眼底似有千言万语,然而终究一言不发。

侧帘落下,惟余一声叹息。

谢凤不禁嚎啕大哭。

“阿母!”谢鸾道,“阿母只管入宫去,阿弟阿妹交给我!”

淮南长公主如何能放心,她将两个孩子抢回来,便抱紧了不撒手。如今这境地,她只怕离开半步,回头已骨肉分离。

马蹄阵阵,聒碎日光。谢鸾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赫然闪现。

中年将领红袍玄甲,勒马止步,犀利的目光将他们打量一圈,对上了谢鸾的视线。

“钟将军。”谢鸾道。

钟长统翻身下马,沉重道:“谢郎,事已至此,各安其命罢。”

谢鸾急切道:“家父如今可还好?”

钟长统陷入了沉默。

谢鸾止不住心惊,再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抖:“钟将军!”

钟长统摇头叹道:“令尊勾结李临风谋反,如今人在廷尉狱,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可单单谋反二字,已让人万劫不复。

耳畔传来淮南长公主的惊呼声,谢鸾只觉得眼前一黑,勉力找回了神志,艰难道:“家父怎会与李临风谋反……可是李临风说了些什么?”

“李临风业已伏诛。”

府门前一片死寂。良久,谢鸾缓缓抬头,对钟长统道:“将军,我要见太尉。”

钟长统很是为难。

谢鸾眸中泛起了泪光,坚持道:“钟将军!在下别无他求,只求将军恩准!”

钟长统久久不语。

霎时间乌云蔽日,光影都暗淡了三分。寒凉的秋风席卷而来,裹挟着杂七杂八的落叶,穿过街巷间沙沙作响。

太尉府内,成之染正步出沧海堂,刚走了两步,不由得回身一望。秋风吹动她额间碎发,浸染了些微凉意。

成肃被三五心腹将佐簇拥而出,望了望天色,道:“夜里又要下雨了。”

众人紧绷的神色稍有些舒缓,杜延寿道:“如今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耽搁行程。信使明日去彭城,旬日之间,二郎君便能回来。”

成肃微微点了点头。

成之染叹息,径自穿过垂花门,徐崇朝站在道旁,孤零零一人,颇有几分萧索的寒意。

“谢仆射当真难免一死?”他问道。

成之染默然。她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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