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沈府门前停稳,沈知念掀起车帘下了马车,对一直跟着的疾风道:“已经到了门口了,又是白日,不必守着了。”

疾风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巷口来往的行人,沉声道:“夫人,属下还是在附近候着稳妥些。赵公子方才……”

“无妨。”沈知念打断他,拢了拢披风,“沈府虽不比将军府严密,却也不是谁都能随意闯的。你晚间再来接我就行,回去办你的事吧。”

她看得明白,今日在施粥处,就不断有亲卫借着添柴、送粮的由头来给疾风递消息,他袖中那卷纸条换了好几回,眉宇间总锁着几分凝重,显然是有要紧公务缠身。

他此刻能陪到沈府门口,恐怕多半还是碍于裴淮年的命令。

春喜在一旁帮腔,踮脚拍了拍疾风的胳膊:“就是啊疾风统领,你看这雪下的,跟筛面粉似的,站在外头冻得人骨头缝都疼。夫人既说了让你走,你就安心去忙你的,有我在呢!”她说着还挺了挺胸脯,一副“万事有我”的模样。

疾风仍是不放心,目光在沈府门楣和巷口之间扫了两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终究还是公务占了上风,便躬身道:“那属下酉时准时过来,就在街角那棵老槐树下候着,绝不耽误。”

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铜哨递过来,声音压低了些:“若有任何异动,夫人不必客气,吹这哨子,属下片刻就到。将军给的信号弹威力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先用这个。”

“知道了。”沈知念笑着接过来,塞进袖袋里,“你快去吧,别误了正事。”

疾风这才再施一礼,转身时脚步带起一阵风,玄色披风扫过积雪,留下两道利落的痕迹,转眼就消失在风雪深处。

春喜看着他的背影咋舌:“疾风统领这脚程,跟踏了风火轮似的。夫人,咱们进去吧?我刚瞅见门房老李头在扫雪,定是瞧见咱们了。”

沈知念点头,正欲抬步,身后已传来一声带着几分迟疑的轻唤:“沈姑娘?”

她回头,见宗恒站在几步开外,青布棉袍上落了层薄雪,并未急着靠近,只静静立在那里,像是怕唐突了她。

“许久未见了。”宗恒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不高,却清晰。

“宗恒。”沈知念略感意外,抬手拢了拢披风。

他这才缓步走上前,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轻浅的声响。

走近了才发现,他鬓角沾着些雪沫,却没在意,只微微颔首:“刚从书院回来,正好路过沈府,便想试试运气。”

他说话时语气平稳,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温和,却不过分热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沈知念脸上的惊讶渐渐化开,漾起温和的笑意:“真巧,这还是我近两个月头一回来府里。你最近如何?”

“去外地做了几个月教书先生。”宗恒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雪,“乡绅家的蒙童不好带,倒也清净。原想再攒些银钱,回来……”

说到这里,他喉结轻轻动了动,像是被风雪呛了一下,顿住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怅然,像雪落在湖面的涟漪,刚泛起就被他按下去,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随即他自嘲般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无奈:“回来时才知,你已嫁给裴将军。”

没有追问,没有怨怼,只一句轻描淡写的陈述,却让沈知念心里微微一沉。

“若你当时在南洲城,我应该请你喝杯喜酒。”沈知念打趣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

宗恒眼底漾起一点温和的笑意,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涩意:“若是真在,定要敬将军三杯。”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敬你。”

他又抬眼望向沈知念,目光诚恳:“裴将军是值得托付的人,想必待你很好。”

这话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释然。

沈知念点头,应得清晰:“他很好。多谢你的挂念。”

宗恒目光里已无半分怅然,只剩坦然:“我知道。他是能护着你的人,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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