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鸣坊最大的茶馆“一品茗香”近来人满为患,全城上下都为听那最新出炉的话本《玉魂诉冤》而来。

八仙桌挨得密不透风,连廊下都摆了临时加座,堂倌提着硕大的铜壶在桌椅缝隙间艰难穿梭,茶碗碰撞的脆响与嗑瓜子的噼啪声交织不绝。

台上,说书先生一袭青布长衫,说得正是唾沫横飞。

“却说那老玉工的冤魂飘得跟醉汉似的,晃晃悠悠,一头撞进阴森地府!但见那处阴风惨惨,鬼火粼粼,无数冤魂哀嚎不绝于耳!”

惊堂木“啪”地一拍,满座皆静。

“老冤魂跌跌撞撞,见了正坐殿上批阅鬼簿的先帝宸哀帝——您猜先帝正在作甚?正拿着那判官笔悠闲地剔牙呢!一听老玉工哭诉自己为保全先帝真迹,竟被奸人夺财害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说书人模仿着先帝勃然大怒的样子,猛地跳起来,袖子一挥:“先帝直跳脚,龙袍扣子‘砰砰砰’崩飞了足足仨!一把抓过黑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怒发冲冠,声如雷霆:‘反了!反了天了!朕的纯钧剑呢?今儿非去人间捉了那混蛋下油锅不可!’”

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金铢如雨点般抛向台上的铜盘。

然而在这满堂狂热之中,靠窗边一名穿着松绿锦缎衣裳的青年男子,脸色却随着剧情推进越来越白。

他身旁的茶友碰了碰他:

“岑兄,这故事编得可真够劲,是吧?”

那被称作岑兄的青年恍若未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尤其在听到“下油锅”三字时,他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站起身!

“全是瞎编乱造!胡说八道!”

他怒骂一声,声音嘶哑,不顾周围投来的诧异、不满的目光,推开身边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喧闹的茶馆。

“哎?刚才那人怎么回事?”

“好像是晏王府上的门客,叫岑岳的……别管他,扫兴!先生,快接着讲啊!”

邻座两名茶客低声交谈两句,便又迫不及待地沉浸到故事中,并未留意到茶馆角落,一名身着淡绿色曲裾深衣的少女,正顺着木质楼梯的阴影,像一只灵巧的猫儿,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正是林念。

二楼最里侧临街的雅间“听竹轩”,门扉轻掩,一扇绘着潇潇竹叶的梨花木屏风精巧地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与窥探。

屏风内,矮案上放着一只素雅的白陶罐,罐里斜插着一簇新摘的栀子花,香气清幽。白衣蓝袍的贵族公子手持银剪,缓缓修剪着花枝,然而剪刀过处,花叶凋零,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殿下,这样编排先帝……是否太过僭越?毕竟涉及皇室……”他放下剪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璇玑伏在案上,运笔如飞,头也不抬,“有什么好离谱的,赚钱才是正理!”

事实证明,人干坏事的时候,精力真是无穷无尽。

她此刻干劲满满,眼眸亮得惊人,原本只是一个粗略的构想,硬是被她拓展添减,成了一个跌宕起伏的连环话本。

除了核心的冤案与警示,里面还被她添油加醋塞进了诸如翡翠深夜泣血、老玉工冤魂托梦、宸哀帝震怒显灵、黑白无常索命失误等等一系列市井小民喜闻乐见的狗血元素。

璇玑深谙其道:八卦的第一要义是什么?

离谱,离谱,还是离谱!

越离谱,越能博人眼球,越能口口相传。

很多年了,她就是说,帝都很多年都未有如此大胆、直接影射皇室秘闻兼带最新命案线索的话本子了。

因此,“一品茗香”连着几日场场爆满,璇玑躲在后台,数钱数得手腕发酸,心里却畅快无比。

她正美滋滋估算着这些天的收入,手腕忽而被人轻轻按住。

“歇一会儿吧。”公子景轻声道。

旁边的小泥炉里的水开了,咕嘟嘟冒着水泡。

公子景皓腕凝雪,提起茶壶注水入杯,给她泡了一盏香茗。

璇玑想也没想,拿起茶杯,又蓦地一声惊呼,“烫!”

“你呀,总是这样心急。”公子景无奈摇头,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细心给她涂抹被烫伤的手指。

他一边涂一边道:“对了,殿下之前不是让林念查琮鸣坊假翡翠的来源吗?她查到一些消息了,许多假翡翠……似乎就是从思子轩流传出去的。”

“怎么?”璇玑一怔。

“老玉工好像是这一带最大、手艺最精的造假商。经他手做出来的假翡翠,几乎能以假乱真,许多赌石贩子都是从他那里进货。”

璇玑不禁想起那天街上见到的嚎啕大哭的中年男人,一阵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看上去老实憨厚的老玉工,背地里居然还玩这一手。这样一看,他横死家中,也算是……冥冥中的一场报应?

她好奇道:“难道这么多年都没人报案吗?官府不管?”

公子景摇摇头:“思子轩似乎和晏王府关系颇深,有人报过案,最后都不了了之。更何况,老玉工卖的都是赌石,赌石本就存在风险,十赌九输,业内有句话说是‘一刀穷一刀富’,所以买了假翡翠的人,基本上都只能自认倒霉。”

璇玑微地一声叹息:“其实……我先前就怀疑,你送我的那块翡翠,可能是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思子轩的翡翠神女像,却是飘红翡的。而且碎片我后来检查过,是真的翡翠无疑。”

闻言,公子景给她涂药的动作不禁慢了半拍。

“所以……顺安买回来的是块假翡翠?”他蹙眉,“为何不告诉我?”

璇玑坦然道:“虽然是假的,但再怎么说,都是你的一片心意嘛。再说了,翡翠现在不在手里,我也只是怀疑而已。”

公子景沉思片刻,缓缓道:“顺安之前说过,他最早去思子轩的时候,老玉工不肯卖那块原石给他。估计就是因为老玉工看出顺安出身宫廷,怕惹麻烦。这样看来,十有八九顺安买到的就是假的。”

“至于你说的碎片是真的,你不是后来在老玉工铺子里又看见一块飘红翡的翡翠原石吗?我送你的那块翡翠原石,通体碧绿盈透,并无杂色红藓,很有可能是老玉工暗中调换了两块石头。”

“调换了两块石头?”璇玑蹙眉。

公子景点头:“他将那块带着红藓的真翡翠原石,精心雕琢成了那尊神女像,准备交给你,谁知最后却被人摔碎。所以你去思子轩时,铺子里找不到那块飘红翡的原石,只看见了带有红色、已然碎裂的神女像残片。”

璇玑眼中闪过困惑:“但这样一来,原本那块假的翡翠原石去了哪里?那幅据说是先帝真迹的神女画又何在?难道……都被凶手一并带走了?凶手知道自己带走的是假翡翠吗?”

千头万绪,仿佛乱麻。

公子景轻轻摇头,“这其中曲折,恐怕只有当事之人方才知晓了。”

说完,他收起药膏,替璇玑轻轻揉了揉手指红肿的地方,嘱咐道:

“下次可别这样大意了。”

药膏无色透明,带着一点淡淡的馨香,璇玑注视着少年一开一阖,形状优美的薄唇,突然起了玩笑心思,直接探身向前,将涂了药的手指朝他的双唇轻轻一抹,就像给他涂口脂一般。

谁知动作幅度太大,一个不留神,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然而却有什么比竹简更硬。

等反应过来自己脸正对着什么地方,璇玑脸颊一下子烧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脚乱想要起身,少年圈住她腰身的胳膊反而收紧。

“殿下总这样……”他眼里含着一缕戏谑,只是凝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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