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纪立刻趋前半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躬身回道:“侯爷放心,禅心寺内主持也打点过了,口风紧得很,也安排好了僧人,只道是贵人家眷静修养性,绝不会多嘴半句。”

赵缙静默地听着,指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桌案边的烛火在他眼底跳跃,他眼神愈发复杂。

刘纪维持着躬身的姿态,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僵住,心里却飞快地掂量着,侯爷对这连夫人的关注,已超出了寻常寻芳,倒像是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他不敢深想,只将腰弯得更低了些。

“嗯。”半晌,赵缙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神态带着疲倦,示意刘纪退下。

刘纪行了个礼,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将书房门掩好。

门合上的轻响之后,书房内彻底陷入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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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薛玉卿的病总算去了七八分,虽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能下床走动,处理些简单的家事。

只是人清减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裙如今穿着竟有些空荡,显得人愈发清瘦。

这日清晨,天光方亮,季氏便来到了他们夫妻居住的小院。

季氏衣着比往日更显郑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腕间挂着一串油光水亮的佛珠。

她进门时,薛玉卿正坐在窗下,慢慢梳理着一头发丝。

薛玉卿见季氏缓缓起身。

“快坐着,才好些,莫讲究这些虚礼。”季氏嘴上说着,目光却已将薛玉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虽弱,但精神尚可,眉头稍稍舒展。

随即又蹙起,带着劝说的意味:“今日气色看着倒比前几日强些。正好,我昨夜梦见了菩萨点化,心里总不安宁。禅心寺今日有场大法会,香火最是灵验,你既好了些,便随我一同去进香,也好在佛前诚心祈求,保佑我连家早日开枝散叶,莫再……”

薛玉卿面上仍旧是一片沉静,心中却百转千回。

求子说不准只是个将她支开的由头。

是要给素玉留的机会罢。

自成婚以来,这便是季氏心头第一等大事,从前不方便说,现下倒是可以开口了。

病体初愈,她其实更想在家中静养,但若是她不去,这事反倒是不能顺利进行下去了。

“是,娘。”她低声应了,声音温顺,“我这就准备。”

马车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外的禅心寺。

今日果然满是香客,香烟缭绕,诵经声梵音阵阵,庄严肃穆。

季氏显得极为虔诚,一路捧着香,逢佛必拜,口中念念有词。

薛玉卿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病后体虚,走了这些路,跪拜了几次,她额间已渗出细密的虚汗,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薛玉卿强忍着不适,努力做出虔诚的姿态,只是目光偶尔掠过那些悲悯垂目的佛像时,心中却无所求。

终于,季氏在一尊送子观音像前格外郑重地跪了下来,示意薛玉卿也跪到自己身边。

季氏闭目合十,祷祝得极为专注。

完事,季氏教薛玉卿留在原地,自己去寻主持添香油钱去了。

薛玉卿离开了殿堂中,在殿外闲逛着。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僧缓步经过。

他步履轻缓,眼珠混浊,好似是无意间踱步至此。

然而,在经过薛玉卿身侧时,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刹。

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阿弥陀佛。”

“施主可否随贫僧去殿中一叙?”

薛玉卿脚步微顿,侧身看向那老僧。

瞧他面容枯槁,眼神却似古井深潭。

她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但面上不露分毫,只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大师有何指教?”

老僧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声音低沉沙哑,徐徐说道:“施主面相和善,然眉宇间隐有阴翳缠绕,似是旧日因果未偿。此债不消,恐损及福泽,尤碍……”

他话语微顿,混浊的眼珠看向她,又道:“子嗣缘法,纵有亦恐多舛。”

薛玉卿的心猛地一缩。

竟有关容儿?她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莫被虚言吓到。

她虽从不尽信这些,但此刻听来,总归是膈应。

她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大师此言玄妙,我凡俗之人,恐难参透。”

老僧垂眸,并不与她争辩,只道:“贫僧不过见施主有缘,多言几句。是非真假,施主心中自有明镜。若欲化解,需正视根源,虔心忏悔,或可转圜。否则,非但自身难安,恐累及亲眷,子息之事,便是警示。”

亲眷?子息?这似是而非的话,在她心头盘旋不去。

她正暗自揣度时,来了一名眉目清秀的小沙弥,对着老僧行了一礼,又转向薛玉卿,声音稚嫩却清晰:“这位女施主,师叔祖,静室已备好。”

老僧对薛玉卿道:“施主若愿静思,可随贫僧这师侄前往偏殿饮茶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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