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暴雨足下了大半个晚上,到凌晨时分雨势才渐渐减小,天亮时只剩了淅淅沥沥地往下掉雨线。
雨是停了,可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干活,河里的水暴涨,丛孝家门口的台阶都往上爬了两层。
田里泡满了水,没割完的稻子淹头搭脑杵在土里,沉甸甸的稻穗又往下坠了几分。这倒也无碍,只要打开放水口,太阳一出来晒上半个时辰也差不离了。
丛孝家门口的场地吸饱了水,土层软得像白生生的棉花,可以随意揉捏,也是要等晒得半干了才好碾场。
故而全垄上的男女老少这一大早上的竟然闲了下来,无事可做了。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庄稼人眼里都是活,特别是农忙时,一旦不做事了简直抓心挠肺的难受,田里遗落的稻穗还没捡呢。
心有灵犀一般,全家老少一起出动去田里捡稻子,这个活儿简单,三岁的小儿都能干。别家都在着急忙慌地掏开放水口往沟里泄水,丛孝家的田堵得严严实实,巴不得泡软了好犁田。
水大也不怕,卷起裤腿光脚蹚,这大热天的别提多惬意了,凉飕飕的正好解暑。湿哒哒的稻穗浸满了水,重了不少,装满大半篮子就倒在田埂上。
杏娘俩母女正结伴寻找稻子,小儿子欢快的叫嚷声在不远处响起:“娘,快看啊,我会游水了,娘!”
母女两转过头,只见青果在齐膝的水里瞎扑腾,两只手拽着稻茬,平躺着身子,头颅高高仰起,双脚上下踢打,水花四溅——他竟把水田当池子游水了。
这也怪不得他,到大人膝盖的水对他来说能淹到小肚子,本就没让他下田,要他在田埂上玩耍。青果哪里呆得住,偷偷摸摸扯了田埂上的草茎站到水里,这下可好,衣物湿了大半。
这个高度的水对他来说正合适,既不会深到淹没脖子,也不会浅到只湿小腿肚。小崽子乐不可支拍打水面,不一会儿就玩出新花样,干脆睡在水面上打水。
这可比在河里玩水畅快多了,又安全,嘴里喝了水立马双脚往下一踩就能站起来,不像在河里,水深得够不着底,他只能坐在台阶上扑腾两下。
小家伙玩得乐不思蜀,全然忘了新换的干衣物。
丛孝一见忍不住乐了:“还是我儿子聪明,找了个这么好的地方学游水。”
杏娘紧皱眉头,骂不了儿子还对付不了儿子他爹,“才上身的衣裳,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会儿你去给他洗衣裳。”
丛孝摸摸鼻子不敢吭声,小崽子闯祸老子遭殃,找谁说理去。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凉爽,满是泥土草木气息,被雨水冲刷过的叶片油绿发亮,叶尖坠着一滴水珠,晶莹剔透,将落未落。
六太奶奶跟孙子在田里捡稻穗,六太爷今天精神好,也跟出来溜达。王氏走到这头,六太爷拄着拐杖走到田埂这边,她走到那头,他又磕磕碰碰跟到那边的田埂。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趁着今天凉快,赶紧回家睡一觉养养神。”王氏好笑地看着老头在田埂上转圈,挥手赶他回家。
刚能站起来走几步,要他在家里歇息,死活不肯答应,非要跟着她到田里来。来了又做不了事,费劲巴拉地跟来跟去。老头子走得不累,她看着都觉得心累的很。
六太爷“嘿嘿”笑着不说话,也不往家走,拄拐站在原地。
一场雨下来,田埂上的野草长得飞快,抽高了老大一截,草丛藏满了雨水。
六太爷的裤腿被浸湿,脚底满是污泥,走这一截路对他来说显然太费力。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喘息的声音不要太大。
纵然老婆子忙得没空搭理他,只要能看见她的身影总是好的。
朱青水在一旁的田里大声喊道:“六太爷,您老年轻的时候威风八面,说一不二,被刀子剜了肉眉头都不带皱的。怎地老了老了倒要看六太奶奶的脸色,您不是向来瞧不上这等儿女情长的么,现在还跟手跟脚上了?”
众人哄笑,捡稻穗无聊又琐碎,瞧瞧乐子蛮不错。
王氏老脸一红,越发觉得老头子无理取闹,她想在家里躲懒还不能呢。他倒好,路都走不稳当还到处瞎晃荡,挥手让老头回家。
丛其看他拿自个老子打趣,自然不依,“你少他娘的胡说八道,我爹娘的情分自来就好,他年轻的时候,你还在娘胎呆着呢,你知道个屁。”
六太爷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花白的头发衬得脸上的皱纹越发沟壑重叠。
被骂了一顿,朱青水满不在乎地挑眉,“六太爷,您老可得好好保重身子骨啊,活得越久越好。您看眼下这双抢忙成了什么样,割完了稻谷还得碾场,耕田,又要拔秧、栽秧,一个人恨不得长出四只手四只脚才好。您老可不能害人啊,要不然哪有空料理您。”
英娘忍不住了,对自个男人破口大骂:“你满嘴胡沁什么,管好你自家的事,别人家里轮不到你操心。好好的嘴巴不会说话就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朱青水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又闭上,他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有时候确实管不住嘴,耸了耸肩,低头继续找稻穗。
王氏叹一口气,心里弥漫了悲伤,这悲伤就像秋日早晨的大雾,无所不在,无处隐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不再赶老头回家,随他吧……左右也跟不了几天了……
“没事,没事。”六太爷乐呵呵地摆手,和蔼可亲地劝英娘,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你不要骂他,他没有坏心思。”
又转头对着朱青水的方向,“你放心,六太爷打年轻时起就没干过坏事,临到头也不会害人,不要担心,我身子好着呢。”
朱青水尴笑两声,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嘴巴一快就没把住门,他肯定是希望老人家能好的嘛。可如果真的好不了,那现在确实腾不开手,那什么的……不能想了,越想越离谱,搞得他好像在咒人似得。
……
不到晌午,火热的太阳光就把田里的水烤干了,人们继续挥舞镰刀割稻谷。
丛三老爷在家门口踩一圈,晒得差不多了,仍套上水牛拉了石磙平整场地。门口堆着的稻谷且不忙着碾场,先把昨天装进框的谷子晒干。
等老爹平整完场地,丛孝搬了箩筐倒出谷子平铺在地面,吩咐家里孩子赶麻雀。两父子拉过牛绳赶往田里,泡了一上午,底下的土还是硬邦邦的。
不过也等不及了,双抢就是这样,抢着收抢着种,哪有时间慢慢等。
依旧是老的牵绳年轻的把犁,只不过这次可比开春那会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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