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成之染所言,萧玄龄确实拎得清,牵涉军府上下数百将吏的铨叙,他做得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毛病。
成之染稍稍放宽心,与宗寄罗和岑汝生一道,一连在书斋中埋首数日。顾岱只当他们在密谋,有一日听闻成之染找他,心中不由得忐忑。
这些天军府佐吏之间气氛微妙,他好不容易侧身其中安稳度日,生怕成之染别出心裁,冷不丁惹出乱子来。
成之染一眼看破他心思,也不跟他绕弯子,道:“我要去看看荆州府兵。”
顾岱止不住发愁,荆州刺史如今被幽禁府中,军中虽不知个中情状,可这位镇国将军从天而降,免不得多多少少有些传言。若成之染在此时出现,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波折。
成之染并不担心这些。自从攻灭李劝星之后,成肃裁撤了荆州军府,当年人马数万的盛况已不复再现,不过荆州毕竟是西州重地,州郡府兵仍旧仅次于扬州。
除了扈从亲兵是会稽王从金陵带来,余下的将士大都是荆州人士。会稽王如何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为下一任刺史收拢军心。
顾岱百般劝说,都没能将她劝服,只好忧心忡忡地带人去军中。宗寄罗本想一同前去,可刺史府总要有信得过的人坐镇,她斟酌一番,拄刀坐在槐荫堂前等候。
成之染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到府中,脸上显露出疲惫,却看不出什么神情。宗寄罗开口要问,岑汝生摇了摇头,她心中了然,目光便有些凝重。
成之染随手从案前拾起一卷簿籍,简牍已微微泛黄,些许字迹漫漶不清,折射着烈日光影,愈显得深沉。
萧玄龄和顾岱随她步入堂中,见对方捧卷凝思,便对视一眼,打算退下。
成之染抬眸,叹了一口气,对他二人道:“荆州物阜民丰,然而此州积弊,在于事役频苦。数年前李劝星兵败,军府冗官冗兵亦多加裁撤,可我看近来土断簿籍,仍有一门老幼尽皆从役之状。今日到军中,幼弱者有之,老迈者有之,一旦到用兵之时,如何能担当大任?荆州军政虽重,这般却终非长久之道。”
这道理萧玄龄也懂,会稽王也未必不知。但荆州镇戍西土,军府之重,由来已久,不仅仅在于李劝星或是会稽王。
萧玄龄见她说起此事,料想对方心中已有了答案,于是沉吟道:“将军的意思是……”。
“府兵年十五以下,六十以上,亦或无伯叔兄弟的,都遣散回家。倘若这些人家贫困顿,不足以谋生,便暂且由州郡赈济。”
萧玄龄面露难色:“将军也许不知道,这些年荆州亦大不如前。自从承平年间以来接连乱局,境内士民流散,州郡府库空虚,恐怕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来供养此等老弱。”
“把他们留在军中,不一样是供养吗?”成之染不以为然,道,“长史说荆州士民流散,话倒也不错,只是这些人未必就离开了荆州,反而是被豪强大族荫蔽,也借此躲避租税。会稽王在荆州土断,收效如何,长史可清楚?”
萧玄龄自然清楚,甚至称得上对答如流。
成之染闻言一笑,道:“还不够。”
萧玄龄不语,顾岱看了他一眼,也闭口不言。成之染倒是没再说什么,二人从中堂离开,眸中都有些困惑。
顾岱低声道:“这件事却不好办。”
萧玄龄不动声色:“将军意旨,便是政令。路已经摆在这里,顾司马将阖府拉下水,如何能全身而退?”
顾岱无言以对,半晌摇头道:“罢了罢了……”天塌下来还有旁人顶着,成之染说什么,他照做便是。
江陵这年的雨水格外多,潇潇秋雨洗净了暑气,空山新雨后,远处的山峦被雾气缭绕,若隐若现,宁静而深远。暗藏的风暴席卷而来,荆州刺史的树木被风雨摧折,满庭铺盖着厚厚的落叶,一阵又一阵随风摇曳,
成之染立于庭前,清凉的水汽沁人心脾。
数日来会稽王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认命般搬回了后宅,听人说他整日里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却也安分。反倒是苏弘度渐渐察觉出不对,时不时闹腾一阵,旁人拿话哄着他,勉强没露出马脚。
若一路顺利,赵小五如今已经到金陵了。她那位父亲,恐怕也不会想到有这样好的结果,练兵备战也没有用武之地了。至于如何向天子解释,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抚摸着佩剑的穗子,眸光也变得深远。
她侧首,对身旁徐崇朝道:“我想去一趟襄阳。”
徐崇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了一句。
“襄阳,”成之染望着他道,“我想去襄阳。”
徐崇朝不解:“为何?”
成之染叹息:“有句话,会稽王说的没错。他失了荆州,旁人会心中不安。如今最为切近的,就是雍州刺史岑获嘉。”
岑汝生此时在外间奔忙,成之染说话也并不顾忌。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倘若我是他,此时恐怕正在犹疑,不知这镇国将军是什么脾性,也不知金陵那位太尉,到底是怎么个计较。”
徐崇朝道:“他既然让岑郎留在你身边,想来不会有二心。”
“二心说不上,”成之染道,“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只是这一点犹疑,往后会带来许多麻烦。当年海寇进犯江陵,岑获嘉带兵相助,荆州军府中许多人疑心他来者不善。我三叔亲自单骑出城相迎,正因如此,才得了雍州助力。我那时便想,或许这位岑雍州,也是个仗义之士。倘若我效法三叔,亲自到襄阳劝慰,他定然能够安心。”
徐崇朝摇头:“荆州如今并不安稳,你若是离开,只怕会生变。况且金陵近日也该有音讯,你走了,也失了照应。”
成之染笑道:“没想到,我竟然如此重要。”
“你可是镇国将军。”
成之染依旧笑着,道:“堂堂鹰扬将军,说这样的话,未免妄自菲薄了。我正是准备留你在江陵。”
“不可。”
成之染看着他:“你不能永远待在太尉府。如今权宜之计,太尉会选我二叔来荆州,但我心中的人选是你。”
让他来接替荆州刺史这种话,徐崇朝听罢,置之一笑,只当没听到,认真道:“倘若我身为僚佐,自负足以替你坐镇江陵。可作为你的夫婿,我不能看着你孤身犯险。就算有什么困境,也该是我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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