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雍习俗,普通百姓去世后至少停灵三日,五品以上官员至少停灵五日,皇帝驾崩则至少七日。

若是各大世家重要家庭成员病逝,甚至有停灵四十九日者。

按朝廷礼制,吴王妃病逝当停灵五日。

周谞如此心急将自己下葬,林书瑶无暇去猜测他在酝酿何种阴谋。

现下她最想弄清的是,自己成了李舒窈后,李舒窈会不会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

重获新生,她固然欢喜雀跃,但毕竟鸠占鹊巢不厚道。

白捡了几天的性命,上天待她已算不薄,她很懂知足。

若能把李舒窈换回来,她是愿意的。

“快,快备车,我要去吊唁吴王妃。”林书瑶急切地对年糕道。

“郡主伤未痊愈,由我和玉露团代您前去即可!”年糕一脸担忧。

“无妨,我与她算旧识,她这般年轻就病逝,若不去送最后一程,我怕留有遗憾。”

林书瑶说着,心想:万一错过换回李舒窈的机会,岂不是得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姚安郡主素来我行我素,两个婢女甚少忤逆她,故而很快就备好了马车。

林书瑶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后,未施粉黛急匆匆坐上了马车。

未入吴王府灵堂之前,林书瑶以为灵堂的人会很少。

毕竟除了亲朋故旧,大家吊唁过后都会离去。

谁曾想,她的灵堂竟然挤满了洛阳城内各府的女公子!

昔日不曾与她交谈过的女娘,如今竟然哭得情真意切,甚至不舍离去。

莫不是,她死后,大家反而与她生出了无限情谊?

听闻姚安郡主前来吊唁,灵堂上各怀心思的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入口。

只见林书瑶一身素衣,头缠纱带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入内。

她脸色苍白虚弱,眼中却未见悲戚之色,反而隐隐透着一股探究和玩味之色。

一名方才正哭得带劲的女娘被她这般视线扫过,顿时尴尬地垂下了头,然后慌忙用帕子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姚安郡主会来吊唁,周谞并不觉意外,然看清她额头的纱布,心底诧异至极。

她与书瑶何时这般亲厚了?

不及深思,他忙上前行礼:“郡主如此看重吾妻,不胜感激!”

自己吊唁自己这种事,古往今来林书瑶当属第一人。新奇之下,她如今正忙着四下张望探究。

见周谞又摆出那副为忘妻痛彻心扉的模样,顿觉扫兴。

她问:“听闻吴王妃将于明日出殡?”

仅这样简单一问,周谞便知她来者不善。

“天气闷热,我想让书瑶早些入土为安。”周谞回。

林书瑶听后,径自上前在自己棺木前站定。

灵堂灯火暗淡,香烟卷起的烟雾中,黑色棺木安静地停放其中,几名僧人正闭目坐于棺木两侧低诵经文。

纤细的烛芯微微舞动,光影摇晃间,无声地诉说着林书瑶短暂的一生。

那样短暂的一生,曾幸福满满,却在临终前生出无限不甘和遗憾。

侍人点好香后递给林书瑶:“郡主,请!”

林书瑶接过香对着灵位深深鞠躬三次后,将香插入香炉。

回首时,不知不觉间已湿了眼眶。

原来,如此豁达的自己,站在时光这头与过往种种告别时,心底也会如此之痛。

“郡主,”周谞在看到她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悲戚时,心口深深一震,不由自主唤了一声。

然,林书瑶抬头环视众人后,眼中迅速恢复如常。

“按礼制,吴王妃当停灵五日,你如此急于出殡,莫非是有何种见不得人理由?”她双眼冷寂地看向周谞。

姚安郡主竟然当场发难,周谞随即冷了脸:“还请郡主慎言!”

林书瑶仿若未闻,眼中讥讽更甚:“想必,在场有众多女娘不舍与吴王妃告别吧?”

顿了一下,她似忽然顿悟:“错了,是不舍与吴王告别吧?”

吴王是林书瑶的夫君,自然需要侯在灵堂向前来吊唁之人回礼。

且他为表现对爱妻情深似海,更是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守在此处。

女娘们听闻这事后,蜂拥前来祭拜吴王妃,只为一睹吴王伤心憔悴后的破碎之美。

似被说中心思,方才为吴王愤愤不平的女娘们瞬时沉寂下来。

“郡主,这是吴王妃的灵堂,你不该说出此等粗俗之言。”郑熙突然开口。

林书瑶闻声看过去,方才不知在哪个角落的郑熙竟走到了周谞身旁。

是因为林书瑶已逝,她认为时机已成熟,所以急于在众女娘面前显摆她在吴王心中的与众不同吗?

“噗嗤”,林书瑶竟然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郑女公子,怎么到哪儿都有你?你也是为了守着吴王?”

她记得那次姚安郡主大闹郑二夫人灵堂时,郑熙也曾出来劝解过。

她问得如此直白,郑熙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几次启唇却不知如何回答。

有几名女娘见自己仰慕的才女吃瘪,认为郡主仗势欺人,异口同声道:“郡主当真对吴王妃不敬!”

林书瑶听后,只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再次轻笑出声。

她笑看着周谞:“吴王,你当真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想让这些觊觎吴王妃之位的女娘为你出头?”

周谞闻之,心头一惊。

他不眠不休痴心守在亡妻身旁,如今已成一段佳话。

但若让这些女娘继续向姚安郡主质问,一旦被传开,他这几日的苦心守候也就变了味。

思及此,他忙上前向林书瑶行礼:“多谢郡主提醒,我只是伤心过度又担心书瑶被寒冰环绕会不舒服,才想提前出殡。”

初秋时节,暑热未消,为延缓尸体腐烂,只能拿出窖藏的冰块放置于棺木中,棺木底下也放置有冰盆。

未待林书瑶回答,他接着道:“书瑶临终前极其畏寒,我实在不忍她去世后还要,”

说到此,他已泣不成声,甚至险些晕倒,好在叶泉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他。

他这般摸样,让那些原本未因林书瑶落泪的女娘感动得险些泪洒当场。

林书瑶却是反胃至极,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即爆粗口臭骂周谞虚伪小人。

郑熙见周谞如此,心底既酸涩嫉妒又愤怒,她抬眸看着林书瑶:“如此答案,郡主是否满意?”

有人要当出头鸟?

林书瑶立时来了斗志,笑着反问:“我若不满意,吴王当如何?郑女公子又当如何?”

“你如此咄咄相逼于吴王,是居心不良,也是对吴王妃的不敬!”郑熙回。

林书瑶:“言我对吴王妃不敬,请问:你与她是何关系?若我没记错,你与她并无深交吧?”

“吴王妃深明大义,我只是敬重其人品故而为她发声,想来在场的女娘皆与我一样。”

郑熙话音刚落,果有女娘立即出声附和!

他们以为姚安郡主此刻当见好就收。

谁知,林书瑶忽然提高音量,“郑女公子!”

她眼神犀利地看着郑熙:“你当真以为吴王妃去世后,你就能稳坐吴王妃之位?”

“你!”郑熙被林书瑶的眼神惊住,更因她当众挑破自己心事而怒不可遏。

“我如何?前来吊唁的女娘,属我最为坦荡!你们有几人敢当着吴王妃的棺木向天发誓:是真心为她伤心的?”林书瑶高声质问。

女娘们顿时纷纷避开了她的视线,立在郑熙身后的卢氏女甚至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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