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头已经成年了的雌性雪豹,灰白的毛发上生着圆环状的黑色花纹,在性别导致的体型差距下,这头雌性雪豹比雄性雪豹体长略短、肩高略低一点。
她垂着身后那条有身体四分之三长的尾巴路过狼豹的领地边缘,显然,在野生动物敏锐的嗅觉能力之下,有关于这片领地主人的全部信息,已然展露在雌性雪豹的大脑里。
一头味道气势很凶悍的成年公狼,危险等级极高。
一头味道柔和、无害的成年雪豹,危险等级难以判断。
曾和母亲走过很多地方的雌性雪豹仰头抽动鼻头,嗅闻着空气里已经变稀薄的气味信息。
在从前她跟着母亲同行的路上,她曾被妈妈带着站在满是落雪的峭壁上,低头看过成群活动的狼;也曾跟在妈妈身后,看对方如何吓退发情期时躁动、不停地跟上来的雄性雪豹。
虽然她成年的时间并不久,但有赖于母亲的悉心教导,她早已经是一位出色的狩猎者了。
因此,在嗅到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后,年轻的雌性雪豹本不打算深入,她同时对上两头同等级的雄性猎食者,明显处于劣势,作为聪明的大猫,又怎么会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尤其在这座深山里,她和他们,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竞争者——
竞争领地资源,竞争猎物资源,除非发情期,她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与另一头同类同行。
她热爱并且享受独行的时光,也逐渐在离开母亲后,懂得了对方的用心。
任何一只天生的雪豹,都会在离开母亲后,沉浸在独行客的潇洒恣睢中。
这头雌性雪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在她准备安静从领地边缘路过时,流动的风让领地主人的气味忽然浓了一点,也正是这几秒钟的时间节点里,令她捕捉到自离开母亲后,就不曾感知过的熟悉。
气味上的熟悉对于动物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曾经路过,遇见过,嗅闻过,也曾擦肩而过。
原本都已经转身的雌性雪豹愣了一下。
她浅褐色的眼瞳里闪过疑惑和不解,随后被这股味道勾着勾着,脑袋重新转了回去,正站在东方的裸岩山坡向山顶望去。
熟悉的味道溢散在寒冬冰冷的空气中,与天上落下鹅毛般的大雪错落着,味道很稀薄,很快便随着冷风彻底消失。
可味道的痕迹,依旧在雌性雪豹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距离她离开母亲的时间已经过
去了整整一年,但属于母亲的一切依旧残存在年轻雪豹的记忆里,尚不曾完全消失。
而今在熟悉味道的刺激下,这头雌性雪豹想到了一些更久远的事情……
那似乎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时候她跟着妈妈跌跌撞撞走在雪峰之上,积雪足以淹没她的爪子,每一次踩进去再抬起来,都能留下一个完美的桃花印记。
只是在记忆中,跟在妈妈身后的影子里,似乎不止她一个。
可是,还有谁呢?
那个影子太模糊了,她实在很难从记忆深处找到答案。
气味的稀薄阻断了雌性雪豹的回忆,她的眼神里跳动着烦躁和疑惑的情绪,在长时间的沉默和思索后,最终她选择冒险靠近这片有主的陌生领地。
角度超过60度的倾斜山体对人类登山者来说需要小心翼翼攀岩,可对于从小就活动在山间的雪原大猫来说,只是如日常般如履平地。
在做了决定后,雌性雪豹的动作很快,结实的肉垫踩着倾斜的、只有三指宽凸起的石棱上,蓄力、跳动、飞跃。
当她以极快的速度从半山腰开始向上时,在山头另一边的戈尔也眼睛微凝,于流动的空气中捕捉到了正速度靠近的陌生气味。
是一只雪豹。
是他毛茸茸小伴侣的同类。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雌性的。
戈尔:眉头紧皱.jpg
于是,正仰躺在野猪皮子上,懒洋洋拨拉着他狼哥胡子玩的小雪豹,亲自见证了一场堪称精彩的变脸表演——
戈尔那双银灰色的眼瞳中猛然浮现一层警惕,伴随着他鼻头嗅闻时的抽动,这种警惕又转变成了冰冷和防备,就连本身端正、帅气的狼脸,似乎也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完成了从男主到反派的转变。
顾祈安看得叹为观止,扒拉在黑狼胡须上的爪子没忍住,用肉垫揉了一下他狼哥的脸蛋。
很好,阴暗大反派瞬间变成了眼歪嘴斜的憨憨狼。
小雪豹龇牙咧嘴地笑了笑,然后他的肉垫就被无奈的黑狼温柔舔了舔。
山头另一端的味道在靠近,顾祈安尚未察觉,而戈尔则心生警惕。
也正是这种提前的防备,让向来胆大心细的戈尔忽略了这股陌生气味中夹杂的一点点、不甚明显的熟悉感。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可以察觉到的,但关心则乱,这点不只适用于人,也同样适用于热恋期的戈尔。
原本搂着小雪豹的黑狼起身,他舔了舔小雪豹的鼻头,发出很轻的低吼,
叫对方等候在原地,他去看看情况的。
但顾祈安却并不想这样,虽然他那小残废似的鼻子还没能闻出来什么,可他相信狼哥啊!
狼哥能抗拒贴贴突然起来,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这种可能存在危险的事情,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让狼哥自己面对。
他们已经是有名有实的夫夫了!应该一起面对事情!
心里自有一套认知的小雪豹立马翻身起来,他“嗷呜着蹭动戈尔的脑袋、颈侧,嘴巴里一个劲儿地说“要跟狼哥一起、“就要就要嘛
会撒娇的小伴侣,大概是任何一个耙耳朵的狼都无法拒绝的。
戈尔无奈,舔了舔小雪豹的鼻头,最终点头答应了。
这座裸岩山体的东西面坡度差距较大——
朝向日出的那面基本倾斜度超过60,更甚者有接近90度的直角壁,更陡更危险;其间的石棱很窄,几乎没有超过一掌宽的,是只适合山羊、岩羊、雪豹以及猞猁活动的区域。
而顾祈安和戈尔选择栖息的那面,则坡度更缓,虽然存在有大幅度凸起的、狼无法跳跃上去的石台石块,但总体而言的坡度倾斜,依旧是犬科动物可以爬上爬下的程度。
在两个毛茸茸起身准备向气味来源前进的时候,山头另一侧的雌性雪豹已经登顶了。
矗立在东方的山体遮挡了半截清晨时的日光,年轻的雌性雪豹放缓了速度,背光而来。
她的绒毛上沾染着绚烂的金光,像是下凡的豹豹神似的,有种无畏的灿烂。
大雪纷飞,山头之上所能嗅闻到的味道更加浓郁。
于是当雌性雪豹低头,而与黑狼一同走上来的小雪豹抬头的瞬间,便正正好与其对视。
即便在逆光之下,顾祈安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瞳的颜色。
是浅褐色,因为光源的变化宛若一颗猫眼石,跳动着流窜的微光,再加上那浅浅灰褐色的毛发以及同风格的黑色环状斑纹,一股奇妙的跃动感很快就流淌在了顾祈安的心间。
砰,砰,砰。
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着。
当距离拉近到山头与山中的几十米距离后,向东自西的风带着落雪在天空转了一个很大的弯子,鹅毛似的飞雪落在了小雪豹黑亮、冰冷的鼻头上,同时风带来的味道,也扑了他满脸。
很熟悉。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被孕育着、被搂到母亲的怀里、被母乳填饱肚子的时候,就已经嗅闻过一般。
是一种从前该亲密无间的味道。
这股藏匿着“亲密无间
她歪头盯着裸岩下方的成年雄性雪豹,并根据对方的气味和外形,一点点勾勒出了大脑中那个久远且模糊的影子。
是她的弟弟。
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
是她曾经一起挤在母亲怀里、抢着撒娇的血缘伙伴。
也是在很久以前那场大雪纷飞的寒冬里,因为生病而无法进食、无法跟随母亲迁移,无法继续行动而被迫留在原地的雪豹幼崽。
雌性雪豹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被点亮,于是她只沉默地站立在原地,细细观察着自己那挺过了寒冬和病毒的同胞兄弟。
与此同时,小雪豹湿漉漉的鼻头轻微耸动着,当他通过气味来激发被这具身体隐藏在深处的记忆时,立在他身侧的黑狼则不自觉绷紧了神经。
戈尔紧紧盯着山顶上的那只雌性雪豹,他的背毛已然竖了起来,银灰色的眼瞳中流露着几分顶级猎食者面对敌人时才有的凶光。
这一刻他根本不是什么绅士,而是着急守护自己身后珍宝的暴徒。
因为身侧小伴侣失神似的凝视,黑狼心底的不安几乎掀翻到顶峰。
好像有无数只蚂蚁爬在他的心脏、血管之中,但这一次的麻痒不是发情期带来的燥热,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迷茫和烦躁。
神经紧绷的黑狼偏头发出很低的吼声,如果此刻顾祈安的注意力在他的男朋友身上,那么很轻易就能发觉对方的声线远比过去更沉、更低。
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戒备的情境里。
但偏偏他陷入了人类灵魂进入到这具小雪豹身体之前的回忆潮水中,以至于不曾意识到男朋友的变化,直到后颈忽然传来了钝钝的痛感。
小雪豹被黑狼养出来的松松软软的后颈皮,被他的男朋友含在嘴里,咬着往后扯了扯。
一点点痛,但并不明显,对于浑身是毛的大猫来说,就和按摩差不多。
但也正是这一点点痛,让顾祈安回神,并意识到了男朋友的不满。
……以及藏得很深的不安。
顾祈安有一点点好笑,也有一点点心疼。
而此刻,他的狼哥正努力叼着他的后颈皮,试图将这只成年了大半年的小雪豹往回家拖。
嗯……但是……
豹已经长很大了,想单纯拖着后颈皮给带回家,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戈尔:(蓄力)(使劲)(疑惑)怎么还拖不动0.o
站在原地晃都不晃一下的小雪豹从喉咙里发出娇气的呼噜声,他暂时将心神从雌性雪豹以及过去的“记忆”中脱离出来,然后转头舔了舔他男朋友的鼻子和嘴巴。
这个时候当然是安抚男朋友更重要啦!
雪豹姐姐你先等我两秒钟呀!
顾祈安发出两声短促的嗷呜声,而站在山顶的雌性雪豹也从他的声音里读懂了什么,忽然安稳蹲坐下来,只是那双晶亮的大猫眼瞳,正时不时扫过下方的黑狼和雪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雌性雪豹:哇哦,弟弟魅力好大,竟然找了个公狼当对象。
小雪豹黏黏糊糊的舔舐让黑狼稍微安心,当然他依旧警惕着山顶之上安静等待的雌性雪豹,只是这一次不会再继续扯着小伴侣想把他藏回去了。
见黑狼平复了先前的不安,顾祈安蹭了蹭对方的脑袋,这才转头,重新看向蹲坐在山头上的雌性雪豹。
单看外形、不论亲缘,其实所有的雪豹都长得差不多,他们的差别很细微,通常人类用雪豹皮毛上的黑色圆环状斑纹来进行分辨。
但顾祈安却有点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藏在芯子里的人类灵魂影响了雪豹的生长发育,在同龄的雪豹早已经褪去眼瞳上的蓝膜时,唯有他还保持着那双晶亮的蓝眼睛,甚至毛发也更加绒白,而不是可与裸岩完全融为一体的灰褐色。
当他和这头雌性雪豹站在一起,像是两个分别活在二次元和三次元的生物。
小雪豹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嚎叫声,声线清亮,没什么威慑性,待他安抚着黑狼坐在原地等待时,顾祈安才小心翼翼继续往山岩顶峰跳跃而去。
一整个过程中,戈尔都格外认真、专注地盯着小伴侣的背影。
裸岩山脉上,两只雪豹之间的距离在拉近,他们相互熟稔的气味也在一点一点浓郁。
最终,当顾祈安登顶时,全部的味道彻底混合,让他终于完完全全“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到来之前的记忆——
贺兰山脉深处,那是发生在两年前寒冬的故事。
白雪覆盖在灰褐色的大地上,不算陡峭的山体地带,正走着一只成年的雌性雪豹。
她前进速度不算快,黑白灰相间的长尾巴垂在身后,跟着两个跌跌撞撞的影子。
——是两只出生即将三个月,才断奶不久的小雪豹。
幼崽腿短身子小,比起优雅威风的母亲,他们圆润地像是两颗掺了灰的小毛球。
但很快,走在最后侧、体型更加瘦小的幼崽步子慢了下
来。
他生病了或许是感冒也或许是寄生虫感染。
发热呕吐昏昏欲睡。
断断续续快两周了。
雪豹是野生动物但抵抗力相对较弱。
这只小雪豹的病情一直恶化能坚持到这一天已经是极限了。
终于在跨越一大型石块时小雪豹坚持不住了。
他踉跄几下软趴趴倒在地上。
视线里是同胞姐姐晃动的尾巴母亲的身影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前方的雌性雪豹脚步一顿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身步履轻盈地跃过石块落在了幼崽的身侧。
小心十足的雌性雪豹用尾巴拦着同样想凑过来的另一个孩子似乎在避免对方靠近自己病恹恹的同胞兄弟。
面对唯一健康的幼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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