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济云被小娘子凝视,一时脸红心跳,出了会儿神。
——她可真好看,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他晃晃脑袋,甩开奇怪的想法,不满道:“你怎不回我,你到底和我阿兄有何渊源?”
李元熙自然没有和这小郎君解释的必要,念在卢济戎的情面,她忍下怒气已难能可贵。她指尖摸着手腕痛处,低眸恹恹道:“回兰园。”
人却未移步。
谢玦微怔,顷刻了悟女郎之意,妒火渐消,随即而来的是无措的紧张。连狂怒中的修罗也收了煞气,翻涌出另一股渴望的躁动。他低声道了句‘冒犯’,轻舒长臂,小心翼翼横抱起女郎,驻足凝神须臾,方稳步离开。
卢济云目瞪口呆。
谢司主方才还欲择人而噬,怎变脸这般快?还有那小娘子,他也没如何使劲,即便受伤,是手又不是脚,怎就要人抱着了?她还没告诉他阿兄的事呢!
他提步欲追,被人拦住,“八郎,几年未见,你怎来太学了?我先送你去医署罢?”
“青侍卫。”卢济云皱起眉头,“你方才是不是也打我了?”
“咳。”青红心虚抚鼻,又一脸正色,“谁让你对大小姐动手的!”
“大小姐?”卢济云一愣,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道:“她不是邪煞么?我来襄助谢司主啊!”
青红虽也未定女郎身份,但已听不得旁人说她,不悦道,“这叫襄助?简直是添乱!我家大人之前亲口说过,林氏嫡长女溪,气质清华,非邪非鬼。八郎你以后不可再胡说八道了。”
卢济云望向前方,小娘子靠在谢司主肩上,露出半张美玉似的侧脸,贵不可言。
煞鬼有这芳华气度?
他也茫然了。
“那她怎认得我阿兄?”
青红挠头乱扯:“许是我家大人给大小姐看过卢将军的小像?”
因对小娘子莫名的亲近之感,卢济云心下将信将疑,暗道:若当真如此,我岂不是误伤她了?但或许也是她妖鬼之术极强,擅长迷惑人心!
不行,得趁机去清虚观一趟,他拔腿便往外走。
青红见他没事人般生龙活虎往别的道去就没拦着了,摇摇头回了卫士队里。太学吏卫瞧被打的和打人的都不伸张,又有阴狱司差办在,遂敷衍结事。
徒留下一干学子神色各异的讨论。
“我、我要找斋长告假去!”有人欲哭无泪,“那林娘子当真煞星,卢郎君何等勇武,竟是眨眼间就被她打吐血了!”
“不是林娘子。”
崔令仪和谢元姝异口同声,一人说‘是从我左手侧’一人说‘是从我右手侧’,两人对视,再由崔令仪结案:“是好几人同时教训的卢八郎。”
自女子为出仕入官学,也会如儿郎习武强身,略通些武理。
她两离林娘子最近,自然察觉。
谢元姝忿忿嘟嘴:“卢八郎好无礼!东院不走,来我们道上作甚,他定是特意来寻林娘子麻烦的!下回去将军府做客我定要同夫人说他。林娘子身子本就不好,被他气得都昏倒了,他自个儿是个惹是生非的祸害,还敢质疑林娘子!”
崔令仪也面有不豫。
她二人之言其他人却不信,一路传至馔堂,案情更是面目全非了。
馔堂还未敲钟奉膳,庭院东廊下有十来个学子,男女分立,俱是芝兰玉树,桃夭李艳。为首两人,郎君轩轩韶举,小娘子兰蕙鲜妍。
小女郎娇叹,“表妹性情大变,我忧心不已,本是不安揣测,谁知倒惹得无稽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实在是我的过错。她一会儿过来,我需向她好生表以歉意。”
郎君温声道:“是卢八郎逢人便说,怪不得你。”
“正是。”身后另有人附言,“赵娘子,所谓无风不起浪,你那表妹疑点颇多,你顾念姊妹情义,她却未必有向善之心。我劝你暂且还是不要同她亲近。”
赵念期摇摇头,“表哥让我多关照表妹,我自是要听的。”
她身旁的郎君眉心皱了一下,淡淡笑道:“你表哥一人之言,便比我们整个诗社的更要紧些?”
“王郎,你莫要打趣我了。”赵念期似笑还嗔,“此外还有一事,本月十五的枫亭诗会,我想请外舍几位同门一道雅集,不知各位可行得?”
王文瀚点破:“你是想请你那表妹来罢?”
赵念期脸红,“表妹之前在府里同我念了许久想来诗会游乐,她既入了太学,我怎好不如她所愿?”
“这……”有人思索道,“赵娘子,你是社主,并非我等驳你情面,实是你那表妹令人有所疑惧。”
赵念期一脸失落:“她昨日上堂课,也未出什么事罢,且谢司主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表妹么。”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王文瀚落定:“杞人忧天非君子之行,实在顾忌,彼日便设落花席,将那小娘子的位子安置得隐蔽些以防生事,想来她也觉察不出。”
“这……”赵念期犹豫。
“王郎君此议不错。”
“我也赞同。”
赵念期便无奈状点头,“好罢。”
像是怕众人反悔,她娇俏一笑,施施然走开,“我这就去拟帖。”
待前头‘卢八郎被林娘子重伤’之事传来,诗社众人当真是欲悔也迟了。然很快主簿又赶来馔堂,席满后极其严厉地训诫:“诸生静听!自昨日起学内流言蜚语频起,揣测同窗私隐,岂是圣贤门徒所当为?既入辟雍,当以修身为本。舌端播弄是非,与市井长舌何异?”
“有官办在学,自有武侯行纠察之举。学子再有挑事传播者,必将重罚,绝无宽宥!”
主簿出得堂来,提了提袖中盖着阴狱司大印的特命文书,揣摩不清谢司主为一女郎兴师动众有何意图,但祭酒既有令,他遵照便是。
而谢玦此刻软玉温香在怀,恨不得灵台空明,做根无思无觉的木头。
李元熙只觉抱着她的那双臂膀越来越僵硬,漫不经心想着‘还是平安伺候得更合宜’,睁开眼,幽幽道:“我很重么?”
女郎吐息如兰,一点温热扑在他耳旁,谢玦脊背发麻,耳尖微泛薄红,面容却镇静,“自然不是。唯手生尔。”
她轻盈得像朵云。
让人把持不住分寸。
一时妄念入心,他不由自主哑声又添补了句‘便如习弓,熟能方生巧’,言罢自觉轻薄,又不禁懊恼。
李元熙心中生异,神情不属地低低冷哼了声。
许是昨夜同修罗恶煞有所损耗,今日她总犯糊涂。
又把谢玦当成平安使唤了。
她忽想起谢玦十五岁时丢了定魂珠被恶煞诱去冷宫,若非她察觉得早,他能被那帮馋鬼生吞活吃了。那时他衣衫被撕扯得破烂,露出清瘦的胸膛,像只伶仃孤鹤。
如今倒是……
她若有所思地伸手在他胸膛按了按——魁伟许多。
下一瞬,她福至心灵地抬眸,对上了成年郎君幽深至极的眼,隐约闪过的晦色令她莫名心惊,下意识蹙眉,见谢玦结喉如骊珠走盘,一线颤后,眉宇间只留下无奈,似被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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