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纵扑而来,将他撂倒在地,骑在他腰上,挥着拳头便是左右开弓,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他胸口颊上生挨了几拳,这才反应过来。她把自己当作那夜蒙面提刀恐吓她的黑衣人了?
你这眼神也忒不好了吧?
他攥住她两只拳头,双腿绞上,禁锢得她遍身动弹不得:“你搞搞清楚情况,好么?”
他望着身上怒火腾燃,拼命挣扎之人:“错误地估计对方实力,贸然出手,是要挨打的。”
“都要被片了,还怕挨打吗?”她怒瞪着他。
“说了三天,便是三天,在下言而有信,三天内绝不伤你。”
他看她略和缓些,这才松了手。
她气冲冲撤回手臂,坐去一边,揉着被攥疼的手腕。
他看她对着火光,没好气儿地翻着那本剑谱,嘴里还絮絮叨叨,目光转向她身侧的篮子,佯装随口发问:“你这么护着那篮子泥巴做什么?”
她正钻研着剑谱里挥剑小人的招式,入了神,心不在焉地回:“捏泥人啊。”
“所以你先钻泥地里,打个样儿是吗?”
她没心思回怼他的冷嘲热讽,对着火光翻了一页,淡淡地回:“阿焉哥哥说,绝云派后山的泥最适合捏泥人了,可他不得空,我就自己去挖了。”
“你认识路?”
“我认识字,路边有指引牌。一个写:我在绝云派很想你,另一个写向前步行二里进入凌云山。”
“你没有被人劫持?”
“有啊,你。”
他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剑谱,手上还比划着招式,心里颇是自得。
这剑谱是他这两日亲手所绘,将原先干巴巴的文字翻译成两个小人持剑对打的图画,看得出来很对她胃口。
他探身,伸手去提篮子,她余光瞥见一只手伸来,当即往怀里惊慌一抱:“不许动我东西!”
“我也会捏泥人,比你的阿焉哥哥会得多,让我试试?”
“你再如何厉害,也不是我的阿焉哥哥,拿开你的脏手。”
他悻悻收了手,转向火堆边烤火,烧得他的面具发烫,不得不又往后缩了缩。
厚厚的芦苇叶铺得松软,他索性躺着看她。
她先是坐着看,再是躺着看,再是趴着看。她从一脸兴奋看到眉头紧锁,满目伤怀。
他躺着,拾起手边的小石子砸了过去:“你怎么看剑谱还看伤感起来了,有这样难吗。”
“这上头的小人,长得好像我的阿焉哥哥。”
他望着剑谱上的无脸小人,纳了闷:“这你也能看出来像?”
为防分散她注意力,他这几日绘制时是特地没画相貌的。
她撇着嘴,挪去一边背对着他,倔道:“就是像。”
他心想我就在你身边你没认出来,对着个剑谱哭哭啼啼,你这思念多少掺了点水吧。
“握剑的耍帅姿势也一样,收剑的狂拽造型也一样。”
她手指来来回回摩挲着剑谱上的小人,自言自语,抽噎着:
“我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好像,好像……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一样……”
李焉识:……
他拿起根芦苇,用苇叶扫扫她垂在剑谱上紧贴着画像的脑袋:“这么喜欢?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他单手撑起脸,兴致勃勃,要听她说说自己有多少好处来。
她有一肚子心得要与他分享,张了张口,却又闭上,挪去一边:“别打扰我学习,我爱学习。”
“成,学去吧。”他便又悻悻躺下,看她眉头紧锁,研究起招式来。
今日与绝云派的冲突,会在明日太阳升起后,如流水般无孔不入地灌满白水城的大街小巷。宁安司,已然不安全了。
更为可怕的是,留给她的时间被压缩到无以复加,那也是他与她最后一点时光。
他与她故事的结局,从初见,便一眼望得到头。像丢进水里的石头,无论波涛怎样翻涌,最终一定会沉底。
他凝神地望着她专注的侧颜,慢慢回想起初见。
他对她,是情不知所起,是怦然心动,是烈火燎枯原,是爱意如野草疯长。他是头一回生出这样纯洁热烈的感情,爱来得太美太好,他太害怕,太想抓住。
他最初的做法,如同驯养一只小兔子,将所有锦衣玉食都堆到她面前,娇惯着,怕寒风吹着烈日晒着。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才发现……他没给她喂水。
她不需要那些东西,她只需要一口水,就能活得很好。这口水,她可以自己去找。
他不会爱人,只知道一腔赤诚一股脑儿将她拴在身边,避免她接近那个两败俱伤的答案,他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
再后来。
他以为一次又一次的分离,是上天在考验与她的爱情。以为一次又一次的重逢,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他错了,从七岁那个大雪天,烈火前说出的第一句谎言开始,错到了今天。他每一次的反抗只是将未来的结局暂且推迟,却也变得更糟糕。
轨道既定,他摆脱不了。
他和她都错了。在一条又一条岔路里,固执地选择了听凭心意走到底,走到了最坏的结局,走到了最不可收拾的尽头。其实回头想想,那每一条岔路,都是上天对他与她隐晦的提醒。
倘若时光可以回溯,他希望回到去岁拜月节的那天,在棋局开始之前便与她交手,谁输谁赢都好,只要让故事结束就好。
爱过一个不可能的人,比不曾爱人要痛得多。
他亲手掩埋的结局,也将由他亲手挖出,捧到她的眼前。
他凝望着的那张面庞已然合上眼睡熟了,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
他欠身,伸手提起那只篮子,搁在身侧,取出一团泥巴,对着火光在手里掂了掂。
第零天复健总结:
左手剑法总进度:25%
左手开发程度:20%
习武意愿度:50%
剑式熟习度:10%
运气掌握度:20%
飞鸟扑打翅膀,穿梭林间,天幕浓墨渐渐被稀释。
一缕香气唤醒了沉睡的人,她揉揉眼睛,手扶着身下厚厚的苇叶坐起身,身上几乎要将她掩埋的苇叶哗哗落向两边。
他搬来块尚算平整的石头,正悠然自得坐着烤鱼,那支长矛般的尖木棍撂在一边,上头还沾了点血丝和鱼鳞。
看她目不转睛盯着烤鱼,他便握着木枝转向她,在她面前晃悠着,勾引似的轻蔑一笑:“想吃?”
她咽咽口水,点点头。
他立时收了笑,冷脸一张,将尖木棍掷给她:“自己叉去。”
她气呼呼站起身来,握着尖棍走去溪边。
“用左手单握,你两只手一起抱着,太不灵活,鱼早就跑了。”他提醒着。
往日在宁安司时,吃饭喝药不是靠投喂,便是拿勺子往嘴里划拉,左手几乎闲得只用来翻话本子,捻蜜饯糕点吃。
自青州归来,虽有意锻炼,可有小铃铛这个闲不住的急性子在身边,总是不叫她自己动手。
不管是清寒溪客,还是他自己,哪怕是素来爱与她掐架的乔玉书,望着她这般呆傻模样,谁也没法儿狠心拒绝她楚楚可怜的求助。
如今生死攸关,食不果腹,她别无他选。好在,终究是有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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