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晌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花厅前的回廊上。

墨翎身姿挺拔地立在廊下,手里捧着一个黑漆食盒,莲子捧着漱口的青盐盂,麦冬则端着盛满温水的小铜盆。

平日里二公子多在书房用膳,只墨翎一人伺候便可,今日因着新少夫人,午膳便摆在了敞亮的花厅,连带着伺候的人也多了起来。

莲子悄悄瞄着几步开外的墨翎。

天光落在他侧脸上,衬得鼻梁越发挺直,唇角似乎总带着一丝温熙的笑意,看得她耳根微微发热。

麦冬性子更跳脱些,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莲子,小声嘀咕:“哎,墨翎大哥今儿个瞧着真精神。”

莲子脸一红,比了个手势,“嘘,小声点。”一转头,自己却忍不住开了口,“墨翎大哥,你在日头下晒了半晌了,这食盒…要不交给他们拿会儿?”她伸出手,指尖点了点另一边几个垂首而立的小厮。

墨翎闻言,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只微微颔首:“多谢莲子姑娘,无妨。”

麦冬不甘心,笑嘻嘻地凑近半步:“…对了,听说昨儿个茶房的茯苓姐姐给你送了新做的荷包?那花样儿可鲜亮……”

墨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还未开口,另一头的月洞门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江聿风”一袭淡青锦袍,步履略显沉滞。

墨翎立刻迎上前,目光在“二少爷”身后习惯性地一扫,不见另一人的身影。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恭敬地躬身:“公子。”随即,引着主子往花厅主位去。

沈羡甫一坐下,眉头便是一蹙。

这才九月,远未到烧暖炉的时节。桌下竟早早安置了一个黄铜暖炉,炭火烧得正旺,热气蒸腾而上,熏得人有些燥。

他瞥了一眼那突兀的暖炉,沉着脸坐下了。

莲子细心,瞧见公子似乎不太自在,但不敢多言。

麦冬却是个没心眼的,她惦记着少夫人没用早膳,这会儿又不见人影,忍不住脱口而出:“少爷,少夫人呢?要不要奴婢去寻寻?这都晌午了……”

沈羡本就被那炭火烤得心烦气躁、翳闷窒息,指尖刚触及墨翎递来的玉箸,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他缓缓抬起眼皮,目色泠然,幽幽地钉在麦冬脸上,“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这话一出,厅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要知道,这位二少爷素来好相与,别说这般冷厉地责备下人了,就连这种眼神,几人都从未见过。

麦冬面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了两下,半个字也没吐出来,只得求救地看向旁边的莲子。

莲子心里也是一咯噔,慌忙上前,福身解释道:“二少爷息怒。麦冬她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少夫人早起后粒米未进,麦冬也是担心少夫人身子,这才失言了,求二少爷宽宥一回。”

沈羡的手悬在半空,微微一顿,淡而又淡道:“既然她这么关心,那便去门口跪着迎她的新主子吧。”

麦冬的眼泪唰一下流下来,还欲再说什么,被莲子拦住,拉着她往门外跪去了。

沈羡不再看那两个丫鬟,径自提起玉箸。

桌上是他晨起后亲点的几味菜肴:水晶虾仁、蟹粉狮子头、清炖鸡汤,并两碟翠嫩时蔬。俱是昔年东宫常备的滋味,未料侯府庖厨竟也精于此道,色香俱全,几可乱真。

至于味道……

沈羡目光掠过这一席熟悉的珍馐,喉间却似堵了一团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将半分食欲也消磨殆尽。

他夹起一箸虾仁,在碟沿沾了沾酱汁,未及送入口中,复又放下。玉箸转而拨弄了一下那圆润的狮子头,只觉意兴阑珊。

最终,那箸搁回乌木架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嗒”。

满桌佳肴,纹丝未动。

墨翎本就一直留意着,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可是今日的菜肴不合口味?”

未等沈羡言语,他已打开一直放在桌角备用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碟四块色泽金黄、层层叠叠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放至沈羡眼前。

“这是按您吩咐,赶早去醉仙居买回的栗子千层酥,还温热着。您…先用些点心垫垫?”

沈羡目光掠过那精致点心,却未显半分兴致,反而抬眼看了看窗外。

日头已明显西斜。

他又瞥了一眼花厅门口的方向,空空荡荡。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和燥热涌上心头,比桌下炭火更甚。

他抬手一挥,“不必,都撤了。”

墨翎一怔,面露难色,张了张口,还欲再劝几句,却听得桌下“哐当”一声响。

那个烧得正旺的黄铜暖炉竟被沈羡一脚从桌底踢了出来,骨碌碌滚到了墨翎脚边。

连带一声冷冰冰的:“还有这个。”

墨翎瞳孔微缩,瞥了一眼滚到脚边的暖炉,又迅速扫了一眼沈羡阴沉得能滴水的脸色,不敢再多言半句,立刻躬身道:“是。”

他旋即转身,对候在廊下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来人,撤席。”自己则亲自俯身,将那暖炉稳稳扶起,小心端了出去。

各式珍馐佳肴如同退潮般,被一一端离,琳琅满目的色彩渐次消散。

随着眼前不断清空,桌上那碟色泽金黄、层叠繁复的千层酥,便如同退潮后显露的唯一礁石,愈发清晰地占据了视野中心。

沈羡的视线,再次不由落回那一点金黄之上。

可看着看着,碟子里盛着的点心,忽地变了颜色,尔后坍塌、重聚,成了几块色泽深褐,形状不甚规整、甚至有些碎裂的……

核桃酥。

……

秋日斜阳,透过糊着破洞旧纸的窗棂,落在云雀额角细汗上。

她一口气还未喘匀,便献宝似的将一个小油纸包推到沈羡面前,眉眼弯弯,“快尝尝,我踩着酥铺关门的点儿去买的,就剩这几块了。”

油纸窸窣打开,露出里面几块深褐色、边缘微糙的核桃酥。

云雀自顾自地念叨,“瞧你天天灌那些苦药汤,嘴巴都要苦透了,得用这点甜压一压。”

沈羡半倚在草席上,面色是病后的苍白,眼底却盛着暖融融的笑意。

他慢悠悠拈起一块酥,指尖在粗糙的酥皮上摩挲了一下,忽然抬眸,“你怎么笃定我的嘴是苦的?”他顿了顿,眉梢微挑,“莫非……你偷偷尝过?”

“你!”云雀的脸腾地一下红透,羞恼得小拳头瞬间攥紧,“沈羡,你找打!”粉拳带风,不轻不重地砸在他肩头。

“嘶——”沈羡夸张地抽了口气,捂住肩膀,眉梢眼角却弯成月牙,“完了,手被你打折了,这点心……可如何吃才好?”

不等云雀答话,他凑上前,目光灼然,带着三分乞求三分委屈四分无奈道:“看来……只能劳烦云雀姑娘,屈尊喂在下一回了?”

云雀被他看得心跳如鼓,又羞又恼地瞪圆了眼,可终究还是败在那双落满星子的眸里。

她咬了咬下唇,拈起一块核桃酥,屏着呼吸递到他唇边。

沈羡就着她微颤的手,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小口,细细嚼着,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薄红的脸颊。

“京城有家顶有名的去处,”他咽下酥,轻声道:“唤作醉仙居。”

云雀正低头搓着指尖的酥屑,闻言随口应了句,“醉仙居?卖酒的?”

沈羡摇头,“酒自然是好的,但最有名的却不是酒,而是他家的栗子千层酥。”

一听“千层酥”几个字,云雀抬起眸。

沈羡含笑,声音放缓,“那酥皮薄如蝉翼,层层叠叠,怕真有千重。栗子蓉是用最上等的油栗,细细碾磨了,文火慢熬出来,甜香细腻,入口即化,一丝渣滓也无。”

这描绘听得云雀眼睛一亮,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可随即又板起小脸,举起手里还剩的半块核桃酥,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嫌弃我这路边摊上买的粗粝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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