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原本都站起来了,听完这话又坐了回去。
小圆桌不大,坐六个人的确有些拥挤,已经坐上位置的三个人没一个愿意挪屁股,许从唯在旁边干站了会儿,单独给李骁夹了点菜送过去:“没事的,舅舅也过来。”
金彩凤听见这话了,一拍桌子:“你回来!”
“我没事的舅舅。”李骁双手捧着碗。
许从唯的喉结一滚,片刻后又回到桌边,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碗里盛着新夹的排骨,晃晃悠悠去李骁那儿,拨到他的碗里。
金彩凤的白眼翻到了天上:“许从唯,吃饭不老实你就别吃了!”
许从唯又晃回去,说自己吃饱了。
他统共没吃几口,但也吃不下去了,看李骁蜷在沙发边那小小的一团,不禁在想自己把人带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饭后,许从唯去收拾碗筷。
他带着李骁一起,狭窄的厨房里挤着他们两人。
“看你宝贝的,我能把他吃了?”
许从唯对李骁做了个“嘘”的动作,他没让李骁干活,李骁只是贴着许从唯,手指攥着他的衣摆。
“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命,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人了甩不掉。”
许从唯有点听不下去了。
“妈——”
“说话都不给我说?”金彩凤的音调拔高了一个度,“你现在长本事了,全家人都要听你的!”
李骁低着头,扯了一下许从唯的衣服。
那些许从唯事先叮嘱他的话,对方先忘了个干净。
许从唯闷头刷碗,很用力。
金彩凤在客厅喋喋不休地说着,声音混着电视机吵闹的声响,时不时他爸也参合一句,李骁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一家过年时话题的中心。
人闲嘴碎,夸不了人,骂才能越说越有。
许从唯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进了客厅:“妈,下午出门吗?”
“不出,”金彩凤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你带你俩弟弟出去转转。”
许从唯求之不得,带着仨孩子火速撤离。
他们去了附近的商场,这几年淮城的经济起来了,周围的商圈都做得不错。
俩弟弟出门买买玩具买买衣服,虽然对李骁并没多友好,但也不敌对,和成年人比起来算是好应付的。
等到晚上回了家,又是大包小包拎着的,金彩凤“哟”了一声:“自己兜里存不少啊?”
许从唯笑笑:“过年发的奖金。”
金彩凤问:“有多少?”
许从唯没回答这个问题,从自己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把两个厚的给父母,薄一点的给弟弟。
李骁也有一个,许从唯给他时被金彩凤截了胡:“他要什么钱?”
然后飞快地把红包装进了口袋。
许从唯的手还停在半空,他尴尬地蜷了蜷指尖,僵硬地扯了下嘴唇,悄悄地对李骁说:“舅舅回去补给你。”
李骁轻轻点了下头。
春晚开始了,他爸也开始抽烟,俩弟弟已经习惯了,正凑一起玩今天下午新买的玩具。
李骁依旧坐在那张小凳子上,眼睛盯着电视,手里拿着许从唯递给他的砂糖橘,没吃,就纯拿着。
金彩凤看着李骁就不顺眼,嘴里嘀咕着:“当爹的嘴里不干不净,儿子反倒是个哑巴,看着傻不愣登的,也不知道真傻还是装傻。”
许从唯连忙说:“不傻,可聪明了,成绩好,期末考试在班里是进步最大的。”
李骁一顿。
许从唯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
金彩凤反应了两秒,当即暴起:“你送他上学了?你不是没钱送他上学吗!”
许从唯也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那一瞬间,他突然很后悔带李骁回来。
这是他的家,不是李骁的家,他的父母会接纳他,不会接纳李骁。
即便李骁聪明又优秀,但只要他花了钱,那就是十恶不赦。
“许从唯你了不起啊,你敢骗你妈?”金彩凤抓了把茶几上的瓜子壳,劈头盖脸就往许从唯脸上砸过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
许从唯偏了下脸,毛衣的领口前挂了几颗。
他没动,就像成年前无数次承受母亲的责骂,低着头,用沉默回应。
可这次金彩凤针骂的不只是许从唯一个,她的矛头很快指向李骁:“你个小野种,赖上我们家了是吧!”
许从唯猛地抬起头。
“看他那傻样,”许从唯他爸指了下李骁,也开口道,“他爹那种流氓能养出什么好鸟?”
身边的弟弟有样学样:“咬人的狗不叫。”
许从唯的嘴唇抖了抖,说出口的话有点儿颤:“你们说我吧,别这样说孩子。”
“说他怎么了?我都没动手,”金彩凤指着许从唯的鼻尖,“平时没见你对你弟弟这么好过,又买衣服又送上学的,你兜里几个子啊?赶着趟给别人养孩子?许从唯你贱不贱?”
许从唯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了一下,李骁仰着脸,眸中满是担心。
他得稳住,不然李骁怎么办?
许从唯握住李骁的手,有些僵硬地转身:“走吧。”
“走?往哪儿走?你给我留这儿!小野种自己滚蛋!”
“妈你别这么叫他,”许从唯忍不住反驳,“他有爸爸妈妈。”
“他爹妈都当人吗?”金彩凤问,“他爸无赖、流氓,他妈跟个小婊子一样……”
那个词太刺耳了,跟毒针一样,许从唯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压根没听到后面跟了什么。
什么?谁?
江风雪吗?
什么?
“你怎么这么说?”许从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跟安了齿轮似的,动起来咯吱吱地响,他彻底转过身,面对着金彩凤,努力呼吸着,让自己说出一串完整的话来,“他妈妈……是正经姑娘。”
“什么正经姑娘?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出去勾搭男人,那无赖为什么不待见他?还不是因为不知道这娃是谁的种。”
许从唯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他只觉得震撼。
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嘴里兜兜转转只有一句重复的话:“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样来回几下,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了不对劲。
金彩凤突然收了声,盯着许从唯一步步地走近。
她紧紧锁着许从唯的眼睛,用低到旁人听不清的气音问他:“你不会也跟她有什么吧?”
心脏猛地一缩,他被一眼看穿心事。
许从唯后退半步。
几乎是同时,“啪”的一声,金彩凤甩了许从唯一个耳光。
“下贱坯子!”她气得不轻,胸口起伏着,说话带着喘,“你要不要脸!”
许从唯后退半步,眼里的温热控制不住,像破了皮的水球,一口气直接冲到了下巴,滴滴答答,汇成最小规模的雨,再落到毛衣上。
那些情感,本该暗无天日。
许从唯的爸爸从沙发上起身,趁着他发呆的功夫,把李骁大力推了出去,再“砰”一声关上了门。
许从唯恍如梦醒,下意识地转身,却被金彩凤抓住衣服,用力扯了回来。
他撞在墙边的鞋柜上,侧腰疼得快没有知觉。
“你恶不恶心!”金彩凤尖叫着,“许从唯!你要不要脸!”
许从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要脸了?
他这二十来年就是做得太少了,所以才会心生遗憾。
“我干什么了?”他问金彩凤。
金彩凤又推他一把:“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从唯只往旁边跨了一步。
他长大了,不再像初高中那样瘦弱,金彩凤稍微推他一下,他就能直接摔在地上。
“我不清楚。”
许从唯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只是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她被坏男人骗了,她已经很可怜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说她?”
“你小子?”他爸也反应过来了,“你中邪了吧!那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彩凤偏要唱反调,越骂还越起劲:“我看那女人就是灾星,死了这么多年还不安生,她生的野种就是个祸害!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人了就不松开!你还不要脸的贴上去,给别人家养儿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个窝囊废?你还不如死外面,你不如不回来!”
许从唯的脑仁一阵阵的发麻。
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有小时候的,江风雪在路上遇见他了,随手从兜里掏给他一颗奶糖;还有长大一点的,他被同学远远地嘲笑,江风雪替他赶跑那些讨厌鬼;还有近期的,那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笑起来像黑曜石一般,他分不清那是江风雪还是李骁。
一条生命消逝了,另一条生命诞生了。
在江风雪短暂的一生里,他始终都是一个旁观者。
可他又抱起了那个孩子,在摇晃的火车下定决心,那一刻他参与进来了,他并不懦弱。
“我让你别说了!!!”
一声怒吼终结了所有污言秽语,许从唯直直地盯着金彩凤,毫不惧怕地与她对上目光:“你,收回刚才的话。”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抖,那是生理上的反应,克制不了。
但话却沉了几分,喉间像是压抑着更大的情绪,他同样压抑着音量,一字一句仿佛磁石一般,扔进人耳朵里很有分量。
金彩凤愣在原地,她没见过这样的许从唯。
“你反了天了!”他爸威胁着扬起手来。
家庭教育中一向隐身的父亲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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