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委实算不得好,细雪一直未停,江水边缘都浮着一层细碎的薄冰。
樊长玉刚一竹篙扫落扒着船舷的山匪,身后的青年忽而大叫一声,樊长玉回头就见一个山匪抓住了他一只脚,正使劲儿把他往水里拖。
船尾又有山匪扒拉上了,正要往上爬,樊长玉分身乏术,咬了咬牙,一脚踹掉船尾的水匪,反手一竹篙捅过去,拽着青年脚踝的山匪不及吸气就被她杵到水里,冰寒的江水灌入口鼻,山匪被呛了个半死。
青年赶紧扑腾着爬起来,他半只脚都被拽下了水,此刻裤腿和鞋袜湿透,刺骨的寒意让他嘴唇发白,却仍记着向樊长玉道谢:“多谢姑娘……”
他眼神忽而一变,大喝:“小心!”
樊长玉下意识将竹篙往身后一挡,从水底跃起的疤脸男人,手握一柄大刀狠狠向她砍来,樊长玉手中的竹篙直接叫他削成了两截。
眼见刀锋就要逼到眼前,躲是来不及了,樊长玉只能往后仰尽量避开要害处,顺带将削断的竹篙尖锐的那一端刺了出去。
本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手中的竹矛的确刺中那疤脸男人了,那要落到她左肩的那一刀却没能劈下来。
耳边传来尖锐的破空风声,带着万钧之力的箭镞几乎是卷着她鬓发飞过,樊长玉甚至觉着那气流刮得自己脸颊生疼。
“叮——”
一声叫人牙酸的金属脆响,那支箭直直撞向了疤脸男人手中的大刀,火星迸射,箭镞在那强悍的碰撞力道里粉碎开来,疤脸男人手中的钢刀也像碎冰一般,一块块裂开。
随后而至的数箭也纷纷落到了扒拉着船舷的山匪身上。
在场人具是一惊。
疤脸男人反应极快,当即拔出身上短刃削断了刺入他体内的那截尖竹,整个人遁入了水中,不再留在船上当活靶子。
樊长玉朝着箭镞飞来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队挽着大弓的骑兵呼啸而至,马背上的官兵都着一样的厚甲,一时间也分不清震碎了疤脸男人钢刀的那一箭是谁放的。
她只当是蓟州府那边知晓了清平县的惨案,出兵前来剿匪了,心底大松一口气。
山匪中大多都是乌合之众,拿着刀剑尚能比划几下,面对能骑擅射的剿匪官兵,他们只能抱头鼠窜。
箭镞如飞蝗落向水面,山匪们又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很快便哀嚎声四起,江面也晕开了血色。
眼见不能上岸,江水又寒意浸骨,一群擅水的山匪干脆在水下推着樊长
玉所在的那条船往江心去。
樊长玉发现脚下的木船离渡口越来越远时,顿觉大事不妙。
一旦远离了弓箭的射程,船上又只有她一人,应对这群穷途末路的山匪只怕更加吃力。
而且江心水流湍急,几乎不用划浆,船就被水流带着飞速往下游去了。
岸上的官兵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已经停止了放箭,一些会水的官兵解开身上的厚甲,潜入了江水中。
把木船推得远离渡口的山匪们此刻从水下冒出了头,要再次夺船,樊长玉顾不上那青年,拎起他衣领,说一声:“得罪了!
随即用力往下水的官兵那边抛去。
青年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唤一句“姑娘,整个人抛出一道远弧后,便落入了水中。
他显然是个不会水的,半晌才扑腾起来,死命拍打着冰寒刺骨的江水,大喊救命。
游过去的官兵费了些力气才避开他双手,抓住他后颈把人往岸上拖。
谢征在岸上看着这一幕,唇角抿得死紧,手中的大弓再次搭弦,亲卫想说船飘出太远,这已远远超过弓箭的射程了,下一瞬,却见一支支白羽箭爆裂般自他弓弦间飞出,而远处挨着船只的江面,一具具尸体慢慢浮了上来。
岸边的旱鸭子骑兵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出阵阵喝彩声。
谢征脸上却仍是一片冷意。
船已到了江心,被水流带着往下游去,弓箭压根射不到躲在船下的那些山匪了。
被救上来青年脸色冻得青白,浑身湿透躺在地上吐了好几口水,缓过劲儿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对周围的官兵道:“快救救船上那位姑娘!
谢征冷冷扫了他一眼,一扯缰绳往沿江的官道飞驰而去。
亲兵们反应过来他是要走陆路去追那只船,赶紧也驾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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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手持半截削断的竹篙立在船上,将最后一名试图爬上来的山匪戳下去后,江面一时平静了下来,似乎躲在木船底下的山匪都已死了。
她不敢托大,警惕地观察了一阵江面后,确定只有水流的波痕,才去船头拿起木浆,打算往岸边划。
她刚摇了两下桨,不妨水下突然朝她掀来一大片水花,紧跟着一名山匪冒了出来,樊长玉一惊,顺势就拿船桨去拍。
怎料那名山匪本就是个死人,疤脸男人趁她拍那名死去的山匪之际,贴着船舷跃起,以匕首划樊长玉脖子,樊长玉侧身躲过,胳膊却还是叫他用匕首拉出
长长一道口子。
疼痛让樊长玉闷哼一声手上的船桨反手一轮船桨手把杵在了疤脸男人先前被竹篙刺伤的地方。
疤脸男人虽成功上了船却也因腹部的伤口再次受创而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了木船上额角的青筋都因疼痛而凸起一条。
樊长玉拔出剔骨刀就朝他刺去疤脸男人瞳孔一缩狼狈翻滚躲开后避到了船尾同樊长玉打商量:“女侠你我都不想死在这江中葬身鱼腹与其两败俱伤缠斗下去不如暂且握手言和有什么恩什么怨来日再报如何?”
樊长玉貌似真的仔细想了想最终收起了刀说:“好啊。”
疤脸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却仍只在船尾半点不敢放松警惕。
行过了那一段激流江水平缓下来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已经能瞧见岸上追来的那队骑兵。
谢征一马当先跑在最前边官道地势高他看了一眼从官道江边到江心船只的距离用力抽了坐下战马两鞭战马一骑绝尘将亲卫都甩在了后边跑过江上那只船一段距离后他才弃了战马几乎是一路疾步往江边走一边解下身上的战甲赤膊跃入了江水中。
船是顺着水流一直往前的他横游去江心必须往前跑一段距离才能在横游到江心时截住那船。
船上疤脸男人只注意到后续追来的骑兵
疤脸男人迟疑点了头。
樊长玉拿起船头的船浆就扔了过去与此同时剔骨刀也掷了过去她自己则操起那截被削得只剩两尺来长的竹篙刺向疤脸男人。
三重攻势下疤脸男人根本躲闪不及只能尽量避开直取他咽喉的剔骨刀再伸手去截樊长玉刺去的尖竹船桨迎面砸到他脸上鼻根都险些被砸断鼻血也流了出来。
他却没料到樊长玉手中那根竹篙也是个幌子。
樊长玉是忍着钻心的痛用脱臼的那只手拿起的竹篙她之前就试着把自己的手接回去但她毕竟不是大夫又是头一回受这么重的伤樊长玉也摸不准接骨的位置。
把手骨往上送后眼下左臂虽能动了可每动一下都裂骨一般疼自然也使不上劲儿。
在疤脸男人截住竹篙时樊长玉右手直接拽着他头发把人摁进了水里那一瞬她的眼神是发狠的。
疤脸男人死命扑腾奈何摁在他脑后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出奇愣是没能让
他扑腾起来。
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几乎要呛进肺里。
疤脸男人挣扎都弱下去了,樊长玉才拽着他头发把人短暂拎起来,疤脸男人呛得直咳嗽,不复威风,求饶道:“女侠,你且饶我一命,往后我给女侠做牛做马……
樊长玉想起那挂满白布的灵堂和棺木里爹娘的尸体,眼神冰冷,再次把人摁进了江水里,片刻后才拎起来,带着恨意道:“你是不是为了藏宝图截杀过一个金盆洗手的镖师?
疤脸男人以为她是求财,连忙交代:“那藏宝图是假的,真的藏宝图已在长信王手中,不过我经营清风寨多年,并不止清风寨一个落脚处,我所有的银子都藏到了别处,女侠且留我一命,我将所有财宝都交给女侠……
樊长玉冷声道:“你这恶贯满盈的人也配活?昨夜清平县死了多少人?我且问你,那镖师是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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