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我了？」
沈榆盯着那几个字，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梦境，一股子阴暗潮湿的味儿，冲得有些过分了。
还有功夫秒回消息贫嘴，看来是没有乱跑。
沈榆不放心，说：「发张照片过来。」
宴会厅的休息室内，池暮正靠在门板上，抿着唇调整沈榆给他的那部手机的镜头。
黑色的卫衣款式宽大，帽子也大，低下头去仔细瞧那不到半个巴掌大小的屏幕，兜帽自然而然地垂下，盖住了额前的碎发，碎发掩住了眼底浮动的光。
摆弄好以后，他抬头将镜头对准自己，亮晶晶地看向镜头。
他的复仇计划更进一步了。
杀人不成，那他把阿榆关住就好了，像小说世界里那样，永远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只给他一个人看。
只是池暮吃够了沈榆不情不愿的苦，知道她会逃，还会想尽办法杀掉他。所以，他更喜欢沈榆心甘情愿。
就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分给他注意力，心甘情愿地担心他，甚至，心甘情愿地要他的照片珍藏起来——
而不是抱着和沈青辞一起碎掉的合照哭得稀里哗啦。
池暮按下按钮。
咔嚓一声，照片框住了他。
休息室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照片里只有他一张浓颜和背后门板做纯色背景。
什么也看不出来。
……
“阿榆，饿不饿？”
沈青辞终于在身后唤她，似乎刚刚摆脱白骁的纠缠。
沈榆皱着眉把手机屏幕熄灭，拿着“放大镜”看的照片消失在她眼前，她才转过头来。
“哼，在你刚刚忙着逗笑别人的时候，我已经吃饱了。”
“你只来过一次老宅吧，走，哥哥带你去后花园转转。”
手腕被温热的大掌执起，沈榆的眼睛也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干净，跟他本人一样。
一棵长在院子里极具观赏价值的青松，所有赘余的残枝碎叶都要修剪干净。
沈榆不自然地看了眼远处的沈母，遮掩住两人的手，问：“你忙完了？”
沈青辞点头：“嗯，忙完了，哥哥剩下的时间都属于阿榆。”
沈榆眼神微动。
随即，没再犹豫，手腕转动，向上脱出，抓住了他的手，完全信任地将自己的手心扣进他的手心，克制着五指交缠的冲动。
就好像，这样就能回到那年在病房里醒来时，在一片黑暗的视线里抓到他的手时，那种单纯的依赖。
可是，后花园里，沈青辞带着沈榆赴了第二场宴会。
等一切结束以后，沈榆疲倦地靠在车后座，不愿意理会沈青辞。
可沈青辞仿若没有察觉：“阿榆。”
她还是回应：“怎么了？”
他试探地问道：“刚刚的宴会上，有没有你喜欢的男孩子？”
司机还未启动车子，等着沈青辞的吩咐。
沈榆顿了顿，不解地看向他：“喜欢的男孩子？”
沈青辞整理着措辞，声音低沉：“就是你觉得不错的，帅气的，合眼缘的。母亲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谈个恋爱。”
沈榆赌气一般说道：“可是我只喜欢哥哥怎么办？”
沈青辞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闭了闭眼睛，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开口：“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哥哥给你介绍的都是些适龄的青年才俊，就像刚刚的林小少爷，他脾性很温顺，对你一定百依百顺，你都可以去发展一下。”
“阿榆生得漂亮，脾气也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他的嗓音甚至含着些笑意，将风轻云淡演绎到了极致。
阿榆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沈青辞从前也这么说过。
沈榆每次听了，心脏都会狠狠颤动一下。
这些字儿分开来，沈榆都认得。
可现在，组合到一起，怎么就这么难理解呢？
沈榆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到最深处：“沈青辞。”
交错在一起的手指渐渐绞紧，沈青辞避开了她的眼睛：“没大没小的，叫哥哥。”
沈榆语出惊人：“我想睡哥哥，可以吗？”
话音落下，车厢内安静了。刚刚上车的司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沈青辞瞳孔紧缩：“阿榆，你——”
沈榆抓起了自己的手机，拍了拍车门，对司机说：“郑尧哥，麻烦打开一下。”
沈青辞伸出胳膊去挡她：“阿榆，你等等——听我说——”
嘭。
人已经把车门甩上了。
沈榆站在门口，逆着背后亮堂堂的宴会厅灯光，看不清神色。
一秒。
两秒。
三秒。
……
车里的人并没有下车。
沈榆转身，没有再看身后的车，拎着裙子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十一二点，门口停了很多车，时不时的有宾客搀扶着走出来，或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赶去下一场，约起了彻夜不归。
于是车灯亮了又亮，从沈榆身上缓缓滑过，红裙上的碎钻也跟着闪了又闪，复又熄灭，沈榆眼里的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她觉得，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在她想着这套衣裳很配他的红色领带时，他居然在想着把她甩掉。
乱飞的思绪，忽然被一道手机铃声截断。
沈榆低头，屏幕上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跳动着，是那部老手机的来电。
沈榆嘴角一瘪，烦躁地接通手机，劈头盖脸地先将对面骂了一顿。
骂得似乎理直气壮，骂得似乎句句在理。
骂池暮给她添了好多麻烦。
骂池暮太过讨厌。
骂他搞得她心情差到了极点，所以她才会一直掉眼泪，才会一直吸鼻子，一直抽噎，才会停也停不住。
太狼狈了，太没出息了，太丢人了。
沈榆一边哭一边骂：“池暮？！你笑什么？！你烦不烦？！”
电话对面的池暮笑得更开心了：「沈榆大小姐，骂完了吗？」
忽然转换的称呼，仿若他正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她。
沈榆一愣，差点哭不下去，愣愣地说道：“没有。”
他冷了冷声音，似乎是生气了：「没有也不许骂了。你怎么不去骂沈青辞，就只会来我身上撒气。」
沈榆像个蛮不讲理的坏小孩：“都是你把我搞得这么惨——”
池暮打断她：「不是我，是你自己。」
沈榆的心脏惊悸一跳，像是被戳破了什么。
他又说道：「阿榆，我好饿。想杀人。你哥是不是欺负你了，就用他填填肚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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