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吧!”秦独不喜欢拘着礼数,也不喜欢看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有小厮来替他们牵住缰绳,以便他们能更稳当地下马。那些小厮也不抬眼,只知来的都是贵客,应当恭敬。

段怀容落地顺势将缰绳递了出去,欣然接受这之前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他朝段越身旁另一人看了眼,那年轻的面庞他虽然不常见着,却仍然能认得。那是他同父异母十六岁的弟弟,段怀煜。

“原本是要去拜会见侯爷的,没料到侯爷竟亲自来了。”段越拱着手:“礼数不周,还望侯爷恕罪。”

秦独这次并没上前,而是站在段怀容稍后的位置,道:“怀容说想回来看看,本侯便陪他回来了。”

此刻,他希望段怀容是绝对的主角。

段越与段怀煜瞠目面面相觑了会儿,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半晌,他们才诧异地朝段怀容投去了目光。

段怀容平和立着,身上早褪去了几个月前蛰伏时的单薄隐忍。

他眉宇间无波无澜,如深水静渊,令人不敢直视太久,一身清朗的贵气与此刻段府众人格格不入。

明明才四五个月,怎么恍若隔世。

任谁也想不到,当时不得正眼的庶长子,如今能让北安侯陪同随行,更为其让出半步。

段怀容眼眸微转,把面前父子二人尴尬无措的神色收进眼底,而后轻声淡然道:“明天是我娘忌日了,我回来祭拜。”

谁也没料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语调平淡得毫无锐利,但足以令人脊背生寒,尤其是段越。

秦独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投去意外的目光。他从没想过,段怀容回家有这层原因。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没从段怀容身上看出半点忧伤。

他无法想象段怀容过去经历了怎么样的苦难,才能将对亲人的思念哀忧都都不动声色地埋藏心底。

想到这,他忽然发现,自从认识以来确实没见过段怀容悲伤难过。

段怀容好似一个情感过分单一的人,喜怒哀乐都不甚明显。是天生如此,还是只是披了一层这样的外壳呢。

场面尴尬了许久,段越额头汗津津的,目光躲闪不敢抬头。

“那个…已为侯爷准备了晚膳,还请侯爷移步。”他支吾了半晌,终究是顾左右而言他。

段怀容暗暗冷笑,毕竟他原本就没打算段越能做什么回复。

秦独观望着两人,尤其是段越的面色,可以肯定段怀容母亲与段家之间并不是什么良缘,一定存有坎坷怨怼。

他又望向段怀容,见人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但他已经能知道,段怀容此行绝不只是祭拜,一定还有其他想做的。

至少,是一件多年夙愿,终于能在当下完成。

恍然间,他发现自己竟能看透段怀容一些,看透段怀容的忍耐和伺机而动。

气氛并不容得在寒暄什么,段怀容等了秦独一起,由段越让开的路往府内而去,不管身后父子两人的面色如何铁青。

晚膳在宽敞地待客厅里进行,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摆了琳琅满目的菜品,每一道都精致可口。

秦独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主位上,他推了身旁的椅子,方便段怀容落座。

段怀容也不顾及还站着的父亲和继母,这会儿已然自顾坐下。

一应动作都被赵兰慧看在眼里,她局促着用手肘顶了顶段越,让老子赶紧看看儿子如今的境况姿态。

问心有愧的人,总是会害怕报应的。

秦独看段怀容此刻一副无所顾及的样子,与第一次见面时的小心翼翼毫不相同。可他却偏爱看段怀容行动由己,不受旁人掣肘的模样。

别人眼中的骄纵,在他看来是十足十的贵不可攀罢了。

既然如此,他也愿意再助长一下段怀容的“气焰”。

“本侯不过是来陪怀容吃个便饭,不必拘束,都坐吧。”秦独向还站着的三人示意,随后往身边人浅笑望了一眼。

段怀容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心道他们还真是一路人,在仗势欺人这件事上都能这么合拍。

只是,他更多的是在回味从进门到现在的两声“怀容”。秦独叫得比之前见太师时更顺口,他听得也更入耳一些。

仿佛,日常中他们便是如此相处的。

几人落座后,赵兰慧暗暗踢了段怀煜一下,往秦独那边示意了眼神,让他殷勤些。

段怀煜也领悟到了,即刻笑脸相迎:“侯爷,这是今天新到的海鱼,炖煮之前都是活的,十分的新鲜,侯爷尝尝。”

说罢,他指使小厮去给秦独盛出一份。

段怀容也不抬眼,只以余光扫着说话的人。

他这个弟弟生得倒是精神周正,也读过岭州最好的书塾,只是书生才气没见多少,反而把赵兰慧的计较油滑学了个全套。

那小厮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鲜鱼汤,毕恭毕敬放在了秦独面前,便要退下。

“给容儿也盛一碗。”段越讲究中庸之道,这会儿即便不与这个儿子亲昵,也还是想别做得难看。

小厮复又上前,刚刚拿起碗却被秦独拦住。

秦独深邃的眸子看向段越,略带讽刺地问道:“怀容吃了海鱼会起瘾疹,长史不知?”

即便段怀容离家过几年,但好歹也在同一屋檐下吃食,身为父亲竟对儿子忌食之物毫不知情,看得出是从未上心过。

段怀容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偏护,仿佛秦独强势的拒绝便也是他的态度。

只是他未料到,秦独真的将他吃不得海鱼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这…”段越一时语塞窘迫,竟丝毫无这样的记忆。

屋内陷入寂静,赵兰慧和段怀煜紧张侧视着段怀容,生怕这个庶子一朝得势,做出什么厉害的事情来。

好在,段怀容只安静地端起碗筷吃饭,没露出任何锐利的神色。但越是平静,越是令做过亏心事的人不安。

“吃些这个。”秦独给段怀容添了些菜,又问道:“要不要喝些汤?”

“这软炸里脊和紫宴楼的比怎么样?”

“爱吃这个吗?”

他也不顾对面三人如何瞠目结舌,只管把段怀容照顾得妥帖,偶尔笑谈一两句。

段怀容知道这是秦独在逢场作戏地纵容他,故意给段家看的罢了。可他却觉得,秦独竟比他还乐在其中。

这点亲近在有心人眼中,根本就是卿卿我我。

赵兰慧不甚耐烦地朝段越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这个攀附权贵、独得北安侯恩宠的儿子,是不是败坏了段家的门风。

段越蹙眉咬牙,看不顺眼却不敢言语。

“本侯与怀容今晚宿在此处。”秦独说着看向段怀容,问道:“想住在哪里?”

段怀容笑笑,北安侯这一晚上可是没什么威严可言,简直可以用俯首帖耳来形容,也不知会不会有损张狂的名声。

宿在何处…

他没多思索,平和道:“将西跨院收拾出来吧,住惯了。”

是决断的语气,不容置喙。

在场小厮没听过段怀容的吩咐,这会儿不知所措地望向段越,不知该不该动。

秦独只向他们望去,明显催促去办事的意味。

此刻,段怀容在北安侯身边是什么位置,段越清楚得很。他即刻朝小厮挥了挥手,示意按照吩咐照办。

饭后,等段怀容不吃了,秦独才放了筷子。他一放筷子,便也没人敢再吃。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院内掌起了灯。

“可要去歇息?”秦独问着。

段怀容欣然点点头,而后起身望向段越和赵兰慧:“我先去歇息了,明早还要去祭拜我娘。”

他一次次提醒着两人明天是什么日子,仿佛是在陈列什么罪证。

也不待回应,他自顾迈开步子往出走着。

秦独跟着段怀容的步子也往出走,没过问任何事情。

一旁提灯笼的小厮赶紧快步上前,为两人照亮前方三尺的路面。

待客厅了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下段越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半晌,他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挥手砸下桌面上的碗筷。

“逆子!”他面色铁青地咬牙怒骂着,却又不敢太过放声:“不知廉耻的逆子!”

北安侯有什么样的名声,朝中人尽皆知。现在这样得势,他甚至能想到这个逆子那些不堪的日夜。

赵兰慧拈酸着添油加醋:“瞧那个狐媚样子,真是把段家的脸丢尽了。”

一旁的段坏煜鄙夷道:“以前总觉得他木讷不善言辞,却没想到有这样勾引人的本事!北安侯的眼睛都快嵌在他身上了。”

说着,他讥讽一笑:“说来也不奇怪,他以前都同小厮苟且,早就不顾什么脸面了…”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段越怒火更盛,厉声道:“都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

房间里弥漫着怒气,将黑夜里的气氛压得更低。

通往西跨院的路,段怀容再熟悉不过。他垂着目光,走在熟悉的石子路上,神色沉沉。

今晚他听了无数次秦独唤他怀容,每听一次,他的心跳便强烈几分。

他看向身边的秦独,竟贪恋今晚的过分亲密。

那道小门上挂着明亮的灯笼,看着是刚刚才换上的。由小门往里望去,也能望到灯光点点。

这和他记忆中昏暗萧索的西跨院大不相同。

秦独偏头看了看身边人,从那神色里察觉些触景生情。

他又何尝不是呢。

去年的冬夜,他就是在这条路上,看到了门下昏黄灯光里的暗影。

那时的段怀容还与他毫不相关。

“你不必进去了。”段怀容叫住了要进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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