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奚辞州日日忙碌,回山庄之时夏俞禧多半已经睡着了,因此她连攻略他的机会都没有。

离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夏俞禧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她自己也不甚清楚这种忐忑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的直觉从来都没有错过,恐怕即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愿这种不好与她,与奚辞州无关。

边关营帐内,奚辞州与众人聚在一处正商量着与南域的战事。

奚辞州指着舆图一处道:“这南域之人擅邪术,万不能放一人入关口。”

“秦将军。”

秦业作揖:“末将在。”

“届时由你掩护我过去破他们的邪术。”

“末将领命。”

半个时辰后,众人纷纷走出营帐,只余下奚辞州与季籁生二人。

“辞州,”季籁生问道:“关于血阵,你有多大把握扶风会布下这个阵法?”

奚辞州脱口而出:“八九分。”

“为何有如此把握?”季籁生百思不解:“我们能肯定的不是他会炼制血蛊吗?关于你说的那个血阵,你是如何想到此处的?为何这般确信他会布血阵?”

奚辞州道:“血阵相当于是打开幽冥地狱的钥匙,只要布下血阵,人间便会鬼魅丛生,不得安宁,这样一来便也增强了南域吞并昭国的气势和机会。”

“扶风是不可能会放过这一点的,至于如何猜到血阵的,”奚辞州故作散漫道:“不过是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真云观看过的一本记载血阵的书,书上说这种邪术本就来源于南域,只不过要布此阵需要一定条件,所以才很少看到有人使用这个阵法。”

“扶风既然下定决心要与昭国开战,想必是知道布血阵的法子,否则凭他多年未归南域,又何来的威信令南域将士誓死跟随他入拼杀。”

季籁生感觉奚辞州说得有道理,便不再追问。

其实,关于奚辞州知道血阵一事,最关键的点在于扶风取了夏俞禧的极阴之血。

他的确曾在真云观藏书阁翻阅过一本记载血阵的古籍,此乃禁术,原本被启真道人锁起来,只不过因他好奇心使然方得知了血阵一事。

要布血阵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条件便是极阴之血。

以阴血招阴魂,由此打开幽冥地狱的大门,百鬼丛生人世,人间将会陷入大乱。

他一定,也必须要阻止此事发生。

*

夏俞禧在山庄不安分地踱步,加上今日便只剩两日了,攻略进度迟迟没有进展,这令夏俞禧颇感头疼。

此外,奚辞州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人影,她问青阳,青阳也说不知道。

她很害怕他在忙碌的事与南域战事有关。

她所剩的时日不多了,她自己也不清楚该如何在两天内改写奚辞州的结局并完成攻略任务。

现在她的头一个比两个大。

“夏俞禧。”奚辞州走入了庭院。

“奚辞州,我终于能见到你了,”夏俞禧迫切询问:“你这几日究竟在忙些什么?”

奚辞州没急着回答她的话,他将手中食盒里的糕点取出方道:“饿不饿?先吃些东西再聊也不迟。”

这几日愁得夏俞禧都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她现在也不怎么饿。

“不了,我不饿,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几日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忙与南域的战事?”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时间紧迫,她懒得再弯弯绕绕了。

奚辞州拈了一块栗子糕递向夏俞禧:“你尝尝这栗子糕味道如何?”

“我觉着没你做的好吃。”他又补充了一句。

栗子糕都在嘴边了,夏俞禧不吃一口也说不过去,她咬下一口嚼了嚼,随口道:“还成,不过确实没我做的好吃。”

“再尝尝这块豆儿糕,我觉着还不错。”他又拈了一块豆儿糕放至夏俞禧唇边。

夏俞禧又一口咬下儿糕,嘴里含糊:“嗯,的确很好吃。”

“那在……”

奚辞州还想去拿糕点的手被夏俞禧止住,她严肃道:“奚辞州,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你越是回避,说明我刚刚说的都是对的,你就是在准备跟南域的战事。”

奚辞州收回手,沉默不语。

“你不能去,”夏俞禧焦急又担忧:“你不能去的。”

“我为何不能去?”奚辞州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若不去,便是置边关百姓于不顾,也是置万千生灵于不顾。”

“那你自己呢?”

“你这一去可有想过自己会如何?”

夏俞禧尽量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奚辞州似是没想过这个事情,他笑着安抚她:“我有道法自然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夏俞禧无声摇着头,眼泪不争气地从眼尾滑下。

奚辞州指尖一颤,抬手便欲替她拭泪,他的指尖还未触碰上她的脸颊,夏俞禧便觉一阵恍惚,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倒入了奚辞州怀中。

奚辞州悬在半空的手堪堪停住,他抱起夏俞禧走入了屋内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他就坐在床沿一瞬不瞬地紧紧凝着她,似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入自己的灵魂。

他双眼逐渐湿润,氲满水雾,一只手很小心很小心地朝她的手伸去,却在将要握住时停顿了下来,仿佛在克制自己对夏俞禧感情。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有星形的纸片,低声自语道:“如果我的命运真如你所言,那么在最后一刻,我会选择让你得偿所愿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此再多待上一会,这样的话,等你离开后能记我更久些。”

若永远对他们来说不切实际,那就让他自私一点,占着她的心更久一些吧。

他知道她想家,想回去,也从她口中知道了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在那一刻,他心中五味陈杂。

他知道她没有错,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所以他从未怪过她。

相反,他很感激天意如此安排令他们有了这一场奇遇。

书中世界又如何,他奚辞州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感受皆是有血有肉,真真切切。他以及处于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与故事。

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他们就存在,从来都不是纸上虚无。

三千世界,谈何虚无,何来虚无。

*

夏俞禧醒来已是第二日,她懵懂地从床上起身,关于昨晚最后的画面她只记得她在哭,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没意识了。

糕点!

夏俞禧恍然。难怪奚辞州一个劲地让她吃糕点,一定是糕点里被他做手脚才导致她昏迷的。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慌张地跑去窗外看天色,今日天色好似不太好,雾蒙蒙的,她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余光一瞥便瞧见季籁生正从前方走来,她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季公子。”

季籁生微微诧异,似乎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她:“夏小姐,我是特意来给你送膳食的。”

他举了举手中食盒示意。

夏俞禧一眼没看,只问:“奚辞州呢?他在哪?”

季籁生打着哈哈:“他呀,他在现在忙着呢,城中诸多事物都需他来决定。”

夏俞禧神情未有动容,很显然她对季籁生此番话全然不信。

“季公子,你不擅长撒谎,我要你与我说实话,奚辞州他是不是去战场了?”

季籁生还想锤死挣扎几句,又被夏俞禧抢先堵住话头:

“季公子不必再说,今日是你来送膳食便已经不对劲了,往日这些事情奚辞州只会派青阳过来,可如今青阳也不在,他跟着奚辞州一同离开了。”

“你看到我跑出来会感到诧异,是因为你没想到我居然现在就醒了,你给奚辞州令我昏睡的药按理来说明明会睡上好长一段时辰才对。”

“季公子,不知我说的这些可有遗漏之处?”

季籁生哑口无言,他破罐子破摔:“我就说了我不擅长撒谎,他非让我来,唉,你们两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得到季籁生的肯定,夏俞禧抬脚便想往山庄外跑,刚跨出一步便被季籁生拦下,他道:

“夏小姐,辞州出征前特让我过来看住你,故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此地的,还请见谅。”

夏俞禧脸色一冷:“我也可以告诉季公子,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他。”

“夏小姐,战场不是儿戏,那是生死场,你到底为何要去?”

夏俞禧坦然道:“为了救他,也为了我自己。”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今日我若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不仅他会死的,我也走不了。”

“什么?”季籁生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虽说我知晓战场残酷,但你为何如此肯定他会死?”

夏俞禧正色道:“季公子,有些话我不方便与你详谈,但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他此次会有一场劫难,生死难料,如今能救下他的只有我。”

“他命中有劫一事我也曾听说过,不过,你是如何认为你能替他破除此劫?”季籁生不依不挠地追问。

夏俞禧不想再与他多说,直接道:“因为我体内有极阴之血可招邪祟,南域人擅邪蛊,此番大战他们不可能不去施展邪术,我的血特殊或许能帮到奚辞州。”

听完这句话,季籁生豁然大悟:“血阵,对,你被扶风抓去过,回来时受过伤,你又说你的血是极阴之血,该不会血阵布阵关键就是你的血做引?”

“血阵?”夏俞禧茫然问:“这是什么?”

季籁生将奚辞州昨日说的有关血阵的话一字不落告知的夏俞禧。

“怪不得他要取我的血,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季公子,我知道该如何救奚辞州了,你今日就当没见过我吧。”

说完,夏俞禧一个箭步跑了出去,季籁生无奈摇头:“罢了罢了,一个两个的都固执,我也去吧。”

*

夏俞禧快马加鞭地赶,越靠近交战地,她越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子的沉重,如同被数双无形的手束缚住。

她知道这是什么,是那些来自幽冥地狱的鬼魂。

如今身上没有净石,无数鬼魅都可近她的身,看来扶风已经开启血阵了。

她扬手一鞭,身下马儿一声嘶啼,疾驰如流星。

雾蒙蒙的天不知何时已转变为一片血色,阴风卷地,血云蔽天,恍若地狱。

一个时辰后,夏俞禧赶到了两军交战之地。

她翻身下马,眼前一幕令她惊惧不已。

漫天黄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一幕皆是她在梦境中见过的画面。

一切都成真了,那奚辞州他……

夏俞禧不敢再想下去,她随手拾起一柄掉落于地的长剑混入了厮杀的战场。

刀剑不长眼,她尽力避开着正在厮杀的人群,忽地,有一人杀红了眼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夏俞禧呼吸一滞,她紧紧握着剑,心提到了嗓子眼。

男子挥刀朝她砍来,夏俞禧闭着眼胡乱地挥动着手中长剑,心底早已陷入绝望。

铛——

兵器掉落声令夏俞禧睁开了眼,只见挥刀的男子站定在她身前仅三步之遥,嘴里血流不止,身体似是被什么给掏空了般,他看向自己身子的眸色里尽是惊恐。

夏俞禧挪动着小碎步往他身后去看,并未发现有人相助。

噗通——

男子骤然倒地,面色发紫,双眼突出眼眶似要迸落出来,夏俞禧吓得不敢再去看。

她继续握着长剑去寻奚辞州的下落,短暂的一路,她遇到了无数想要来砍杀她的人群,可最后他们的下场皆是如那男子一般,无一例外。

对此,夏俞禧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自入战场后,她身子不再那么沉重,可她能感觉到周身气氛森寒,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眼睛停留在她身上,就如同她是猎物一般。

它们护她与虎狼护食没有什么区别。

确定战场上的人伤不了她后,夏俞禧寻找地脚步也随之加快。

奚辞州会在哪?他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夏俞禧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夏姑娘,”季籁生气喘吁吁追了上来:“这里不太对劲。”

他凝神蹙眉环视周身:“战场上这些人也不太对劲,像是……就像是……”

“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肝胆俱裂的哀嚎声从周围传来,两人齐齐看去,只见昭国数名士兵双目猩红,正自相残杀。

“是、是血蛊。”季籁生颤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这些士兵的脖子一侧,“他们脖颈鼓动处便是血蛊蛊虫。”

夏俞禧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瞧上几眼,他说得没有错,这些人不知何时皆被种下了血蛊。

“被种下血蛊的人只会听命于施蛊者,且会变得残暴嗜血。”季籁生再道。

“糟了,奚辞州。”夏俞禧不管不顾往前跑。

如果季籁生说得是真的,这些中了血蛊的人只会听命于扶风的话,那么身为将领的奚辞州就危险了。

夏俞禧的猜想没错,奚辞州此时的确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危险困境。

身后军士突然调转目标将他围困并挥动刀剑朝他袭来,前后夹击,奚辞州一人之力实在抵挡吃力。

此时他已负伤多处。

奚辞州以余光瞥向不远处,恰对上另一道颇有些得意的眸光。

扶风勾着笑,晃了晃手中小瓶,旋即打开瓶塞将瓶身一倾,殷红液体滴落在他脚下,奚辞州顺着往下看,只见扶风脚下符文闪烁,阵法即将开启。

不好,是血阵。

奚辞州心中一紧,欲上前去阻止却被士兵拦住动弹不得。

他低眸凝着手中至阳剑,手腕缓缓转动。

若驱动至阳剑,周身这些士兵凡胎□□恐怕难以承受,可若不驱动至阳剑,困境难解……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阻止扶风才能解救所有人。

他咬破指尖将血涂抹于剑身,紧接着拍出一张符箓于剑尖,口中念诀不止。

“急急如律令,破!”

他握住至阳剑猛地一挥,剑气乍然盛动,似猛兽般震开了数人。

奚辞州趁机提气跃出了包围,执剑冲跑向血阵。

轰——

一道偌大的血环飞升上天,此刻,天地间只剩殷红血色。

原本刀剑相接之人疑惑停下了手中挥砍的动作,纷纷朝血环方位望去。

只见那血环下黑雾翻涌宛若有什么巨物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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