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驿站已恢复往日的平静,昨晚纷扰的痕迹也已被积雪覆盖。

刘珩一行人早早离去,马车上拖着四具尸首,在雪地压出深深的辙痕,渐行渐远。

沈含章披着外氅,站在驿站门口,目光追随着远处那行车马扬起的雪沫。半晌,他转向一旁正在喂马的姜蘅,缓声道:“阿蘅,昨晚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应是窦昌的人。”

姜蘅闻言,抚摸马匹的手微微一顿,她侧过脸来,回道:“意料之中。”

“这窦昌做事倒是一点不遮掩,那刺客就连兵刃都是直接用的窦府样式。”沈含章伸手接过飘落的细雪。

“不是不遮掩,我看是狗急跳墙,顾不得周全了。”姜蘅轻轻弹去袖口沾上的草料。

“可窦昌为何连刘珩也要杀?他毕竟是皇室子弟。”

“在窦昌眼里,刘珩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庶子。”姜蘅将手中的草料尽数散入槽中,拍了拍掌心,“杀了,便杀了。”

雪粒扑在姜蘅脸上,她的声音却似风一样冰冷,“如今朝局混乱,死一个皇室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窦昌怕的不是刘珩,而是他可能带回京的东西。”

“账册?他又怎能确保刘珩能拿到账册。”

“虽不能保证,但总是有些概率的。只要一丝可能,窦昌便不可能让它成真。只要我和刘珩死了,线索便断了。雪埋得了血迹,却埋不住人心里的鬼。”

远处,最后一点车马的影子也消失在转角,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上了马车,车轮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声响。车内的暖炉烧得正旺。

沈含章将手拢在火炉边,低声说道:“阿蘅,你说这窦昌……会不会再派一波人来?”

姜蘅正掀开一小块车帘,望着窗外掠过的枯枝残雪。静了片刻,她才松开手,回过头来,“怕是不会。”

“为何?”沈含章倾身向前。

姜蘅将双手靠近火炉,“他如今就是想,也没有这个精力。”

“也对,漕运账目亏空,够让他焦头烂额了。”说罢,便望向那微微晃动的车帘,火光在他脸上摇曳着。

雪渐渐停了,马车离南阳城也越来越近了。雪花簌簌而下,马车在雪幕中缓缓驶入南阳城。

雪后初晴,南宫正却笼罩在一片寒意中。姜蘅身着太医监深青官服,手持奏牍,立于德阳殿外台阶下。身边是两列持戟郎官,身后是覆雪宫城。她已等了半个时辰。

这时,中常侍郑稷缓步从殿内走出,声音尖细却清晰,“姜太医,太后、陛下宣见。”

姜蘅躬身,随即便随着中常侍入殿。

德阳殿内,炭火烧得极旺,让人感觉有几分燥热。皇帝刘玮端坐御榻,身后设珠帘,帘后隐隐约约露出太后的身影。两侧列坐着不少大臣,司徒袁鸿、司空耿绥、大司农窦承、尚书仆射郅守……满殿朱紫,唯她一人着深青。

姜蘅伏地行礼,“臣太医监姜蘅,奉旨查洛城药田案,今复命。”

上方的刘玮抬手,“奏来。”

姜蘅展开奏牍,声音平稳,“据臣所查,洛城药田一案系人为投毒。案犯杨安,洛城太守洪懿之师爷,因私怨经漕运购岭南腐根草,投于河泥,致使阴氏药田尽毁。人证、物证俱在,现杨安已伏法,太守洪懿失察,自请解印授去。”

言简意赅,只字不提账册。

珠帘后,窦太后的声音响起,轻柔又带着几分威慑,“姜太医差事办得不错,只是……这洪懿乃洛城太守,若是只以失察论处,是否过轻。”

这句话既是赞赏也是试探,就看姜蘅敢不敢深究。

“母后,洪懿任洛城太守五年,虽政绩平平,但也无大过。今自请解印绶去,已是惩戒,若再深究,恐牵连地方官员甚多,有伤朝局。”皇帝刘玮开口道。

以朝局稳固为借口,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下。

听此,窦太后沉默片刻,“既如此,准奏!”

此时,一旁的尚书仆射郅守突然出列,大声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郅守年过五旬,面容清瘦,是朝中少有的敢直言之臣。

他手持简牍,声音激昂,“臣奏大司农丞郭振渎职贪墨,自永初七年起,漕运账目亏空总计竟然高达三百万石。郭振上表称汴渠绝口,漕船损坏。可臣早已查明,永初七年,汴渠绝口不过一处,七天便堵。永初八年,汴渠绝口仅小三处,半月便堵。永初九年,大旱,未有绝口。而今年,也不过绝口两处,十日便堵上。沉船总计不过二十余艘,何来五十万石之多。”

殿内哗然。

五十万石可够京城百姓一月吃食,而三百万石够五万边军吃上整整一年。

司空耿绥立即起身:“郅仆射此言差矣,今年秋汛,汴渠决口处虽少,然河水倒灌,浸毁沿途粮仓十余座,此损失未计入。”

郅守冷笑道:“敢问耿司空,被浸粮仓在何处,守仓吏何在?损耗几何?可有人证、仓簿?”

耿绥一时语塞,只好低下了头。

大司农窦承此时开口,“天灾难测,岂能尽录?昔年世祖皇帝时,汴渠大决,损粮百万斛,亦未深究官吏之责。今陛下仁德,当效仿先帝,拨款治理河道,而非苛责漕司。”

窦承搬出世祖皇帝,既压皇帝,又能转移话题,强调这是天灾,不该追责。

皇帝看向郅守:“郅卿以为如何?”

郅守伏地:“陛下,臣请彻查漕运账目。若真是天灾,臣愿领妄奏之罪,但若是人祸……”他抬头,直视窦承,“当依法严惩,以正朝纲!”

这郅守的直言之名倒是名不虚传,三言两语便让窦氏一党无言以对。

珠帘后,窦太后缓缓道:“漕运关乎国本,确该细查。然,外朝官吏互查,难免有失偏颇。不若……由内朝遣派官员彻查?”

这是要将调查之权控在内朝,可这内朝早就在窦氏的掌控之下。看来,这位窦太后关键时刻还是保着窦氏,毕竟那才是她的母族,没有窦氏也就没有她窦嫜媞的今日。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看向姜蘅,“姜太医,你方才奏称查验药田时曾见漕船。依你之见,漕运损耗,可会涉及药材?”

这问题倒是极其刁钻,若是答会,便是给了姜蘅介入漕运案的理由,若是不会,则自绝于皇帝。

姜蘅躬身,“回陛下,臣确见漕船载粮时,船舱内潮湿,易生霉腐。且御用药材常与漕粮一同运送,若漕粮霉变,药材恐也难以幸免。”

将漕运亏空一事转到药材霉变上,这既不失了分寸,又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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