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扶着谢渊来到院子里,树下的罗汉床已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杨春娘见他如今愿意出门十分高兴,不仅每日都将树下这片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考虑到如今谢渊身体虚弱,怕他着凉,还从箱底翻出了冬日才用的毛毯。
如今已经七月,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杨桃有时只呆着额头都冒汗。
她嫌毯子热,把谢渊扶到罗汉床上坐下后,自己跑去后院找凳子坐。
谢渊躺倒在床上,没了杨桃跟他挤,他也学着杨桃的样子摊开手脚。
仰头看去,眼前的天空蓝得不可思议,耳边还隐约传来谢濂和柳氏在小楼前厅的对话声。
谢渊感受着这份静谧,在微风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恍然间,谢渊感觉有只手在他衣袖上摸了摸,他拧起眉,心想那小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谢渊睁开眼睛看去,一个胖胖的小人正眨着眼睛看他。
竟是谢婉云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谢渊四下扫了一圈,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是怎么从丫鬟婆子的眼皮底下偷溜出来的?
谢渊坐起身,想着等杨桃回来,她自会把谢婉云送回去。
然而谢婉云却扯了扯谢渊的衣裳:“姑姑,玩!”
经过柳氏不断纠正,谢婉云如今不喊谢渊得得,开始喊他姑姑了。
谢渊轻轻拨开了她的手,谢婉云却整个人都挨到他身上,歪着头看谢渊,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迷惑,仿佛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跟自己玩。
谢渊往旁边挪动试图躲开她,谢婉云也开始一点点栽倒在罗汉床上。
她咯咯笑起来,以为谢渊是在跟她玩呢,于是谢婉云一骨碌爬起来,又往谢渊身上挨过去。
这下谢渊不得不站起身来躲她,谢婉云也跟着他站起来,张开手就要扑过去抱他的腿。
谢渊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谢婉云却不管,只将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往谢渊的方向撞去。
谢渊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见她扑过来,而自己脚边就是堆砌的石块,她要是倒下去必会跌得头破血流!
来不及多想,谢渊下意识就伸手揽住了谢婉云,然而他本就脚下不稳,抱着谢婉云的谢渊被惯性一带,直直往后倒去。
“啊——!”
谢渊重重砸到了地上。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避开脚下的石块,在倒地的瞬间右脚也在慌乱中磕了上去,剧烈的疼痛让谢渊忍不住痛呼出声。
“少爷!”
杨桃扔掉手中的凳子飞奔到谢渊身边,她才刚从后院转出来,就听到谢渊沙哑的惨叫声,吓得魂都丢了大半。
杨桃将谢婉云从谢渊怀里抱出来,又将她快速扫了一眼,没发现受伤。
她去看倒在地上的谢渊,也不敢乱动他,只能问道:“你怎么样了?是哪里疼?是头疼,还是腿疼?”
谢渊疼得冷汗直冒,手在不停颤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天呐,云姐儿......”
听到动静的谢濂和柳氏从小楼里走出来,看到树下孩子倒了一地,都吓得手脚发软。
杨桃急得顾不上回话,只催道:“老爷,快请大夫来,少爷刚刚摔倒,也不知是撞到哪儿了......”
谢濂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前,看到杨桃怀里的谢婉云好好的,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地上一脸痛苦,唇都泛白的谢渊吓得又没了半条命。
“渊哥儿!”
他弯下腰,刚想将谢渊抱起,然而手才刚伸到谢渊膝下,谢渊又是一声痛苦的惨叫。
谢濂这才发现他痉挛抽动的右腿,他放轻了动作将谢渊抱起,不敢再挪动他,只能将人放到了一旁的罗汉床上,与扶着柳氏过来的梅香道:“快,快去叫宝田请大夫来!”
梅香连连应声跑回前院去了。
柳氏将杨桃怀里的谢婉云接到怀里仔细查看,见她没有伤到,才安了心问杨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桃摇头,一脸不安道:“我见少爷整日闷在屋子里,就每日早晚扶他来这树下晒晒太阳散散心,刚刚我扶少爷出来坐着,并没看见小姐,我想去后院拿个凳子坐,可再回来时,就见少爷怀里抱着小姐倒在地上了。”
柳氏闻言问怀里的谢婉云道:“你这个调皮鬼,是何时跑出来的?看来我日后定要孙妈妈时时盯着你!”
这几日柳氏都亲自带着谢婉云,孙妈妈告假回家去了,这才让谢婉云钻了空子独自一人跑出来。
杨桃一个小丫头,她也不是偷懒去了,不过走开一会儿,谢濂和柳氏都没打算将错怪在她身上,谁会料到谢婉云会突然偷溜出去呢。
谢婉云看谢渊躺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察觉到几人的氛围不对,她有些不安地瘪起嘴认错:“娘不骂,我乖,不...姑姑玩。”
柳氏一听就更加确定是这丫头偷偷溜出来闹谢渊,还不知怎的让谢渊摔了一大跤。
她看谢渊神色痛苦,谢婉云却皮都没磕破一块,想来是他做了垫背。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中庆幸,对谢渊也生出些感激来。
柳氏想起自己之前一直防备谢渊有些过意不去,同时心中又好奇起来,他连婉云这个往日不熟悉的妹妹都会护着,又怎么会去推自己的亲弟弟?
谢濂还没想到那一层去,他看谢渊疼得满头汗,心中焦急万分。
本来腿就已经坏了一次,要是这回撞得又加重了,可怎么办呀。
就在谢濂急得团团转,心中甚至已经想到,要是谢渊这条腿日后都动不了了,他也要养着他一辈子时,宝田带着大夫急匆匆赶来了。
梅香不知经过,跟宝田说去请大夫,宝田就还是去柳岸巷的宝林药铺请的郑大夫。
柳岸巷要是从喜鹊街尾绕过去,还得跑上半个时辰呢。
但如今是白日,宝田叫石婆子开了角门,自己又跟旁边的谢家族人借了筏子,直接渡河过去,不到一刻钟就将人请回来了。
谢濂也顾不上宝田这回请回来依然不是顺芝堂的大夫了,他急道:“大夫,我家孩子刚刚不小心摔了,估计是磕到他之前伤的腿上了,您快给看看。”
郑宝林放下手中的药箱,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开始检查谢渊的腿。
谢濂一脸焦急道:“他这腿之前断过,本就走不好路了,不知如今会不会加重啊?”
郑宝林宽慰道:“老爷莫着急,我先好好看看。”
他将谢渊放平,又掀起他的裤腿,阳光下,那两节细长的小腿瘦地厉害。
只见谢渊的右小腿上有两道突兀的粉色伤痕,看着还很新,如今那伤痕旁又添了几道擦破的血痕。
郑宝林细细摸着他的小腿,检查薄薄血肉覆盖下的那一截骨头。
谢渊好不容易适应了刚才摔倒时的痛苦,这会儿被大夫的检查手法,折腾得脸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他身体剧烈颤抖着,不由自主地想要蜷曲起来,谢渊紧紧咬住下唇,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为让大夫好好查看,谢濂正牢牢将谢渊的上半身固定住,见此情景他不忍地别开脸去。
郑宝林摸完骨头,又从药箱拿出一截尺子,脱了谢渊的鞋袜,用那截尺子在他双脚上量着。
他一边观察着谢渊的神情,一边又去摸他的小腿,怪道:“这位小公子是何时断的腿?”
谢濂愣了一瞬,细细回想道:“应该是去年八月的事了。”
郑宝林道:“虽说伤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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