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没爹没娘的小可怜
莘善没想到这个时辰公膳堂还会有其他人。
她进门后,快速地扫了一眼——是两个比她小的孩子,她应该认识,但是她来不及看清楚他们的脸。
堂里没有点灯,但她早已经习惯昏黄的光线。他们不说话了。整间屋子里只剩下莘善翻动器物的声音,还有帘后的洗刷声。
现在很像她每日必经的场景。她有些恍惚,几乎要忘了身后还有两个不合时宜的人。
她熟稔地将肉汤里的肉末分离,盛进她专属的瓷碗中。
对,还要再吃点青菜。
青菜总是剩得很多。莘善不用将它们从汤里捞出,便可以夹上两大箸。
她认真地盯住手里捧着的饭菜,没有左顾右盼,迅速地走向她的专属小桌子,放下碗,将凳子反方向拉出,背对着那两人,稳稳地坐下——他们一直在看着她。
莘善咬了一口馒头,又填了一口菜,筷子还抵在嘴唇上,牙齿却缓缓地撕磨着食物。
“我听二哥说……”
陈三郎压低声音说,“她,”顿了顿,应该是用手指或是什么指了指莘善,“她爹当时青面獠牙可吓人了,简直就是鬼祟,不像是人。”
“你别吓我……”
李巧儿声音有点大,尾音又迅速压低几乎失声。
“她脸也不是青色的啊,你瞎说吧。”
“二哥说的!八年前他亲眼看见的!”
陈三郎声音有些激动,几乎要控制不住声量。
“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桌椅移动的声音有些刺耳。莘善觉得这次的馒头有点干,她应该把那汤底都倒出来的,可是她没有这样做,所以现在她只能用馒头沾菜汤。
“你怕她干啥!”
陈三郎略微提高了声量,“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你……”
“快走!她要看过来了!”
一阵踢踢踏踏,当莘善转过身看向他们时,那里早就没了人影。
她眨巴两下眼睛,转回身,继续吃她的饭。
小屁孩。
她指的是陈三郎、李巧儿还有那个二哥——焦明生。
她忮忌焦明生。她忮忌他见过她爹,尽管八年前五岁的她躺在她爹的床上,但是她对她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或者说她没有八年前所有她存在的记忆。
她将最后一口馒头送入口中,呼噜噜地把碗中剩下的全扒拉进嘴里。
碗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筷子搁在碗沿上。
再换句话说,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几岁,甚至莘良都可能不是她爹。
她无意识地挠了挠眉毛,愣了一下,拿开手,看向指腹上粘着的眉毛。
不,莘良一定是她的爹,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的眼睛是莘氏一贯的黑瞳仁,而她和她爹甚至可以说拥有着莘氏得不能再莘氏的大黑瞳仁——她的眼眶几乎被黑瞳仁完全占据,想来她爹也是如此。
她很久没照镜子了,所以不知道现如今她的眼睛是不是漆黑一片,像无底的深洞一样让人恐惧——若眼珠会随年岁增长而胀大的话。
好了,她不管她到底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她也不管陈二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都忮忌他。她讨厌他。她恨他。她恨这里的所有人,尤其是茅汀硕。
莘善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在李大娘来赶她之前,拿着自己的碗筷走了出去。
天空开始变成深蓝色了,过不久便会被不知哪来的墨晕成黑色。
莘善在井边将碗筷清洗干净,用布包着,揣进了怀里。她依旧蹲着,抱着自己,看着墙角黑暗的阴影,露出笑颜。远处灯光亮起,几幢人影晃过。莘善在杨大爷走过来之前,隐进了黑暗中。
这座宅院是她的,是莘氏的,尽管现在姓了封——封广元倒也没那么大胆,只是将莘氏金丝楠木匾卸下换成了偃师庄的紫檀匾。但是这座大院的记忆仍未消褪,它仍属于她,保护着她,尤其是在夜里,它是个忠诚而隐秘的护卫,让她自由地穿梭在它的羽翼下。
这是它和她的秘密。
杨大爷在离莘善几步远处点起一盏灯。莘善微眯起眼睛,轻轻侧头。
“茅师傅,这么早就回屋啊?”
这声音是陈二郎的爹——陈兴茂。
“哎,陈大哥!……你看见她了吗?”
茅厕在找她——莘善在心底默念着这个给茅汀硕起的外号,光是想着就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嘴角。
“没有看见啊。那小兔崽子又干什么了?”
陈兴茂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带了点怒气。
“没干什么。我先回去了,陈大哥。”
“哦,好。”
茅厕走了。
莘善悄悄地移动到下一个阴影中。没人能发现她,即使她突然跑起来,被某个人发现,她也可以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莘府的夜晚,没有人能抓住她。
她若是想,完全可以装作一只鬼祟,将这里扰得鸡犬不宁,将他们都吓跑,将他们全都从她的家里赶走。然而,她没有那么做。她不想被人们厌恶。不,是她怕被驻庄偃师给抓住。对,她只是还没有对抗那群偃师的能力。不过她是莘氏血脉,通天地之人,早晚会打败他们的。
她垂下眼帘,鞋跟轻轻地在墙上磕了两下——脚趾有些痛。
杨大爷已经走了。
莘善紧贴着墙面,微微仰头,明灭的灯光铺在她脸上。若是她能化作一只蝙蝠,俯瞰整个莘府——不,是封广元的偃师庄,定会以为自己丧心病狂,扑进了白昼里。偃师庄很怕黑夜。
可是暗与光不是伴生的吗?
前方的几盏黄光逐渐扩大、模糊,莘善缓缓地沁入阴翳中。
东苑是不住人的。
莘善半蹲在墙头,静静地看着在门洞前频频踱步探头的男人——茅厕居然等在门口堵她。
莘善学着他的样子,偏着头伸长脖子,穿过窄窄的门洞看向那扇紧闭着的朱红大门。随后,她的目光又移向那个向前走两步又向后退三步、打着圈儿念叨她的茅厕身上。
他没说什么好话。
因此,她轻巧地落下,走了几步,看向门外正对着自己的茅汀硕。
他未发现她,仍旧紧皱着眉头,往内探看。莘善摸出火折子,点亮立在身侧的那盏灯——这府里除了她,没有人敢越过那窄门。
“……莘善!”
茅厕的怒喝声在莘善的耳边炸响,她转身去点另一盏灯。
“我不是说日落后不能进东苑吗?!”
莘善收起火折子,安静地看向几乎要伸进门内的那张怒脸。
五官更扭曲了。她的嘴角因憋笑而微微颤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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