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这次不仅仅是他。
父亲还带着两个村里的男人,他们抬着本该逃离这里的阿姐回到了家。
鲜血淋漓的阿姐好似一滩烂泥,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丢进柴房里。
来椿心一揪,紧着眉头盯了阿姐好久,险些落下泪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看不见阿姐胸口的起伏,就像是没有了呼吸一样。
此时阿姐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干净的,看起来异常可怖。
来椿看着都觉得很疼,可偏偏只有那张脸是完好无暇的,只沾了些灰渍。
那一天晚上,月光也如往常一样,流水般照着柴房。
来椿透过旧窗的缝隙叫阿姐。
阿姐原本蜷缩在角落,在听见来椿的声音后,这才有了一些反应,缓缓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她哽咽的开口,声音沙哑:“小椿儿,阿姐逃不走了,你还有机会,你快走吧。”
来椿听不懂阿姐的话,只是伸手努力推开窗户,随后递进去了一块油饼:“阿姐,吃点东西吧。”
阿姐点点头,随后勉强起身,踉跄的爬到窗子下面,伸手接过那块油饼,而后紧紧握住来椿的手,糊了来椿一手的土灰:
“你不属于这里,你不该被困在这里。”
“小椿儿,阿姐逃不走了,阿姐的一辈子都要断送在这里了,可你还有机会。”
阿姐说着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随后俯身不自觉咳出了一滩血。
来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睛也湿润了,但她今天无论怎么求父亲,他都不肯放阿姐出来。
阿姐胡乱的吃下油饼,看起来似乎已经饿了很久。
来椿看到阿姐吃了东西后,这才蹑手蹑脚地回房,路过父亲母亲门前时,却意外听见昏暗的屋子里还有声音。
那是母亲的声音:“隔壁那家人又要拿米换你女儿去做那个傻子的媳妇了,这次出十袋米。”
父亲的声音低沉一些,似乎还带着些轻蔑:“五十袋也休想。”
“那你不还是一锭银子就把老大卖了?她也就大了一岁而已。”
“这不一样。”
来椿听到这话不由得心神一颤,又担心被发现,只能惴惴不安地回到了房间。
她的父母好像不是她的父母了,陌生得令她恐惧。
之后的好几个晚上,窗外都是黑洞洞的,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要把人捆缚在这方天地,慢慢蚕食。
来椿不敢睡,也不敢闭上眼。
身边没有了阿姐的呼吸声,一切都压迫的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昏暗的环境下,来椿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只觉得有些想哭,但她只能将头蒙在被子里,害怕自己会吵到隔壁熟睡的父亲母亲,然后惹来一顿臭骂。
他们因为阿姐逃跑的事情本就火气很大,自己这时候还是要识好歹些的。
来椿总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却还是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十分懵懂。
譬如为什么阿姐执着于要离开?
为什么父母总是更偏心自己?
又为什么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地会有女孩死去或者消失?
她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还没长大,还不足够懂事,或许等以后就知道了。
可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呢?长大又要等多久,要和阿姐一样大吗,还是要更久?
狭小的村子并没有多少有文化的人,流传开的都是些无厘头的恐怖怪谈。
来椿是听着这些怪鬼之说长大的,所以她害怕每一个没有月光的黑夜。
而很久以后的来椿才知道,鬼怪并不可怕。
它们只是在传闻中狰狞可怖。
最可怕的是人啊。
他们衣冠楚楚,却干着吃人的勾当。
……
阿姐被关了整整七天,直到柴房内都传出了难闻的异味,父亲母亲才想起要将人放出。
午后,生锈的大锁落了地,阿姐面无表情地从房内蹒跚出来。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脏到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来椿有点心疼地摸着她手上的疤痕。
“阿姐,还疼不疼啊?”
阿姐摇摇头,没有回答来椿的话。
那以后,阿姐就变得异常乖顺,不会再说任何违背爹娘的话,乖乖做自己手里的事情,木得像个死人。
而母亲也不再让她做手工刺绣,因为每次拿起针,她都会毫无意识的扎伤自己,然后没有痛觉般继续绣。
母亲也总是会心疼,但心疼的不是她的手,而是血会脏了的帕子。
大家都说,阿姐这是病了。
可只有来椿知道,阿姐眼里的光与她向往的自由一同被掐灭了,只余下一片死灰。
也就是因为如此,阿姐就更加不受待见了。
她每天像个没有感官的木偶人一般只知道吃饭喝水睡觉,吃的饭发出馊味,她也不在乎。
来椿与她说话,她也只是直着眼睛点头摇头,然后盯着来椿发呆。
这些日子里,村西那家人时常会到来椿家门口站一会儿,仿佛在确认阿姐还在不在,不时也会看一眼来椿,肯定地点点头,又发出感慨:“这丫头也不错。”
这时父亲总会挡在那些目光前面,严厉地喊来椿回屋去,神色凝重。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这天,父亲一早就让阿姐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新衣裳,说带她去村西的人家去做客。
来椿拦着说要一起去,父亲却直接骂了她一句。
一旁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的阿姐忽然伸手,将一只裹着什么东西的帕子揉成团塞进来椿的手心里,嗓音沙哑着开了口,“小椿儿乖,阿姐给你糖吃,在这里等阿姐回来,好不好?”
来椿觉得被阿姐拉着的手都疼了,只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接下帕子和里面的东西。
就这样,她乖乖站在院子里看父亲和阿姐的背影,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那条长长的小路上后,她才低头掀开手中的帕子。
可里面居然不是什么糖果,而是一块沉甸甸的小金锁。
锁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
直觉告诉她,这个东西对阿姐很重要,所以一定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来椿趁着周围没人,连忙把东西塞进了怀里,又理了理衣服,而后捧着陶球在院子里玩,耐心等待阿姐回来。
正午时分,邻居家的秦牧又来了。
“小椿儿,别待在这里了,出去玩吧。”
来椿听到对方的话后,却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抱着陶球往回走。
没想到这次秦牧三两步就绕到了她身前,他动作很快,一把抢走了来椿手中的球。
来椿着了急,赶忙跑过去追他,“你还给我!”
秦牧的身影向石墙缺口处跑去,随后就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笑着看向来椿。
不知道为什么,但来椿却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一抹狡黠。
可不待她多想,秦牧就忽然抬起手,一把将陶球丢向缺口外,随后歪着头笑看过来。
来椿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冲上去踢了他一脚。
但她没有用力,碍于对方蛮横不讲理的亲娘。
“你做什么啊!非要让我不痛快吗?”
来椿用力推开他,跑去看那被丢到墙外去的陶球。
目光所及,此时的陶球在地上飞速翻滚,越来越远。
来椿不自觉加快脚步,靠近那个缺口,她心里也忍不住开始有些惧怕。
母亲说过,那里会有吃人的恶鬼,靠近就会被带走。
思及此来椿在原地顿住了,看着越来越远的陶球,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要听父亲母亲的话,没有继续靠近那里。
“秦牧,我真的讨厌你。”
来椿留下这句话后,便不再看秦牧,委屈地跑回了家。
眼下这个点,父亲他们似乎也回来了。
阿姐不知怎的,又被关入了柴房,门上垂落比先前还要厚重的锁。
来椿的心里压抑极了,趁着没人注意来到柴房门口,想和阿姐诉诉苦。
可她却清楚地听到柴房里传来簌簌的声响,像是阿爹平日里磨刀的声音。
“阿姐?”
她轻轻唤了一声,下意识靠近,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理解。
簌簌声响顿住。
拖沓的脚步声旋即传来,好像是阿姐挪到了门边。
“小椿儿,你来啦,”阿姐的声音带了点沙哑,开口询问,“刚刚去哪里了?怎么没看见你?”
“我去玩陶球了,可是那个坏秦牧,他把我的球丢到了村子外面!”来椿说到这,就忍不住有些生气,愤愤然将方才的事情通通告诉阿姐。
“阿姐,你说,秦牧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他不喜欢我了吗?”
阿姐似乎重重靠到了门上,呼吸声微不可闻,却并没有回答来椿的话。
片刻的沉默后,她这才深深叹了口气,随后突然开口,“小椿儿,或许他是在提醒你。”
“提醒我?”来椿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不理解,眼中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
“他有害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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