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仪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雨莲。
“明日你出府去寻你哥哥一趟,问问他有没有法子可以查清这崔女官家中确切情况。
特别是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变化。”
*
天色渐暗,黎元仪在内院拱月门前和内室廊下都安排了信得过的宫中老人守夜,内室只允雨莲一人出入。
这次詹信没上拔步床,只在踏步上坐下,开始摇动床柱。床柱“吱呀吱呀”地响动个不停,等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摇铃唤人送水进净房洗漱。
待黎元仪擦着半湿的发从净房出来时,詹信已经收拾好铺在地上的被褥。她走到铜镜前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镜中映出的,地砖上整理好的被褥。
黎元仪抿了抿下唇,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方才她在净房沐浴,便有考虑到今晚两人是否同榻而眠的问题。
其实,她并不排斥与詹信同床,也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让他上床睡。
但见他这般主动自觉地铺好被褥,她不好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她感觉自己还是暗暗松了口气的。
甚至,还有一丝,因詹信的体贴而生出的温暖。
黎元仪心中暗想,兴许是这拔步床太小,他个子高,觉着挤在一起并不舒服。
虽眼下是七月,暑热正盛,但夜间毕竟不与白日里相似,特别是到了夜半时分,不可小觑凉意。黎元仪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他,“睡在地上,晚上会不会着凉?”
詹信正在拍打枕头,闻言一愣,随即转过头来看向她。
黎元仪已拆了白日里高高梳起的发髻,乌黑柔亮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几缕发丝柔软地搭在胸前。她穿着一件浅色云锦制成的寝衣,衬得她肌肤如玉,整个人显得娇软而粉嫩。
此刻,她正眨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詹信心头一颤,立刻垂下眼眸,手中的枕头又被他无意识地拍了拍,“殿下放心,地砖还带着白日里头晒过的余温。臣身体一向康健,体热得很,便是冰寒天里睡地砖,也能把地给捂热。”
他语气轻松,还带着几分幽默,黎元仪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消散。她拿起妆台上的青檀木梳,润了些头油,沿着头皮一点点梳开散发。
詹信不敢再多看她,却也不想自己先躺下,便从被褥下抽出一本兵书,低头翻看起来。屋内一时无比静谧,只余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动作间衣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声。
黎元仪梳着头发,忽然想起再过几日他便要去京郊大营报到,这段路有些距离,他一个男子若是坐车去,怕是第一天就会惹来军中同僚们的耻笑。
她心下忖度片刻,放下木梳,轻声问道:“明日你还早起晨练吗?”
詹信点头,“嗯,明日也练的。”
“那等你晨练完,就让雨莲进屋唤我起身。我洗漱收拾一番,你正好从净房出来,一起用过早膳后,便去跑马,好不好?”
詹信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扬起,露出雪白的一排牙齿,似乎很高兴,“好!”
黎元仪也笑了,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雀跃。
从前她都是在皇家御用的校场跑马,还从来没有往京郊的野地里纵马驰骋过。
加之,算上前世,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上过马了......
明日,她一定要好好跑一跑,重新体会在马上驰骋的自由滋味。
屋内仅剩一盏未熄灭的烛火,暖黄色的烛光摇曳,分别映照在两人侧躺下的面庞上。
听着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想着明日跑马的情形,黎元仪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
清晨略带凉意的风透过窗棂和垂落幔帐的缝隙拂过面颊,黎元仪眼皮微动,慢慢苏醒过来。
昨晚睡前盘桓在心头的主意,顷刻浮现于脑海,她隐约听见外间女使们洒扫的声音。
黎元仪伸指撩开床帐,果然地砖上收拾地干干净净,詹信已经不在屋内,想必是在晨练。
她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醒来精神极佳,起身坐到铜镜前端详了片刻面容,才轻轻唤了一声,“雨莲。”
雨莲推门进来,撩开水晶帘,“殿下,都准备好了。”
黎元仪点头,迅速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轻便的骑装。
考虑到今天跑马,雨莲给她梳了个简洁稳固不易松散的椎髻,头上簪了几朵还沾着晨露的小花,整个人瞧着很是清新。
詹信这时已从净房洗漱出来了,黎元仪和他一道简单用了点早膳,便要走。
雨莲指尖灵巧地替她系好帷帽丝带,顺手将两个装着水囊和点心的小布包递给詹信,低声道:“驸马,殿下久未纵马,万望仔细。”
詹信颔首,布包在他掌心一掂,稳稳收进袖中,“放心。”
出了府门,飞雪和另一匹骏马已在此等候。
望着雨莲的衣角消失在巷口,两人这才策马朝着京郊方向疾驰而去。
时辰尚早,马蹄踏过街道,一声声回响在空荡荡的街道。晨风吹开遮面的轻纱,自耳边呼啸而过,迎面而来的是泥土与青草混合的芬芳。
黎元仪久违地感受着飞驰的速度和剧烈的颠簸,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城门,她嘴角上扬,笑意渐深。
有多久了?她几乎忘了这自由与畅快的滋味。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沿着官道渐渐往林茵小道深处而去。
未料,天公不作美,约莫一柱香后,两人纵马奔腾正值兴起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随着一道强光闪过天际劈开云层,霎时间暴雨如注。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打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看不清路。黎元仪虽有帷帽遮挡,不敌此刻扑面而来的狂风骤雨,登时有些狼狈。
见状,詹信急忙策马靠近黎元仪,“殿下,前面不远处有座庙,先去避雨!”
两人疾驰向前,果真,雨幕中静静伫立着一座破旧的月老庙。
庙檐残破,漏下的雨丝如注,却好歹得片瓦遮头,稍减狼狈。两人在木柱前拴好马匹,黎元仪摘了帷帽,从袖中抽出条干帕子擦去一头一脸的雨水。
詹信湿得比她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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