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各自未来
例行的早安吻唤醒了闻祈安，他睁开双眼，在还未彻底苏醒的的迷茫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不知道，姜满彻夜未眠，看着他的睡颜，或是晃神，或是不自觉留下了泪水。有很多时刻，她都想要不就不去了吧，或者直接和闻祈安坦白，可想到母亲的歇斯底里，父亲不知几分的忏悔，还有未来无穷无尽的事端，她又只能咽下不舍的内心。
直到房间被缝隙中的光亮一点一点侵占，天亮了，她悄无声息地钻出被窝洗净布满泪痕的脸颊，还用蒸汽眼罩临时抢救有些红肿的眼睛，确认无误后假装自己才醒，珍重地，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地吻住了他的薄唇。
“真的不用我送吗？”闻祈安出门前最后一次确认。
姜满缓缓摇头，若无其事地扬起嘴角，“我要先去单位，然后和她们一起去机场，你走吧。”
“好吧，到了给我发微信，”闻祈安点头，“如果忙的话，空下来记得想我。”
“当然，我肯定会想你的。”
“再见。”
闻祈安不知为何，突然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他望向姜满，并未发现不妥，随后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异地的不舍。
临别前，他紧紧地拥抱着姜满，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低头深深地刻下了一个绵长的吻。
姜满回应地动情，直到内心那点不舍的念头又在悄然滋生，她闭了闭眼，推开他的怀抱，“走吧，等会儿要迟到了。”
“好。”
“再见。”姜满说。
“拜拜。”闻祈安挥手，离开了她的视线。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汽车驶离小区，发动机的声响不闻，姜满地伪装终于也坚持到了极限，她竭力克制的泪水此刻源源不断地向下流淌，止也止不住。
没有再坚持的必要，姜满也就随它去了。
带着泪水收拾好行李，给院子里的花草最后浇上一次水，她合上门，驱车前往贺穗的家里。
特意查了一趟去往海市的航班，她订好闹钟提醒自己发短信，然后便把手机搁在一旁。
贺穗看着她，还不等她说话，眼眶就先红了，说话带着明显的哽咽，“就非得走吗？”
“主要原因还是你爸妈吧？闻祈安家里不是也是经商的吗？不能让他帮忙吗？”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
“等明信片到了，闻祈安就知道了。”姜满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怕闻祈安发疯？他这么喜欢你。”
“……”
她怕，她怎么不怕，她对他的喜欢不比他少，她当然能想象这份悲伤。
可她不愿意带着一辈子的枷锁，被所谓的亲情捆绑。就算她不离开，她有预感，她和闻祈安也走不到最后。
还不如就到此为止，至少他们现在还有美好的记忆。
姜满摇头，笑容有些无力，“到时候让你家郑好帮我劝劝他……”
“算了，我懒得管你。”话音落下，贺穗猛得扑到姜满的怀里，原本无声的哭泣逐渐变得响亮，上气不接下气，“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姜满此刻反倒没了泪水，她望着窗口出神，手机械地拂过她的脊背。
闹钟铃声响了，姜满将原本就想好的说辞发给闻祈安——
“平安抵达～ps，忘了说了，送你的生日礼物在卧室衣柜里，祝你明天一切顺利。”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贺穗问。
“下午四点十八分的飞机。”
是的，姜满明天才离开。
“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最讨厌离别的场面。”
尤其是未知的，生死未卜的离别。
“好。”
-
闻祈安换上姜满为他挑选的黑色西装，袖扣是他的生日礼物，雕刻细腻的古币与外圈光泽的金色，为他添了一些古典的优雅，当然，他选择的主要原因是，这是姜满送他的。虽然她不能同他一起参与，这也算换一个方式的陪伴了。
“满满，马上到我咯。”
前方传来了女生的应援与高调的尖叫，闻祈安收起手机，抬头忘去，看见来人时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是郑好。
他站在宣传海报前，松弛地应对主持人的采访与各大记者的闪光灯，郑好作为青年演员受邀参加大学生电影节的颁奖。闻祈安想起他之前出去玩时和他说过，只是去边疆玩了一趟，他忘记了。
甚至答应姜满一起去看他的电影也被猝不及防的旅行给打乱了计划。
大学生电影节的颁奖仪式是直播形式，虽然关注的人不多，但因为邀请了青年演员与歌手参与，也带来了一些粉丝热度。粉丝为自家偶像不停刷弹幕，偶尔遇到一些长得漂亮的妹妹或是长得帅气的男生，则会悄悄地分出一些神，等他们消失在屏幕前，再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粉籍。
因此，当闻祈安与边程一起出现在屏幕前时，原本不停滚动的弹幕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当镜头扫过闻祈安冷淡的眼神时，弹幕一瞬间呈井喷式爆发。
【这两个男大好帅！】
【黑色西装这个更帅一点，如果不是主持人介绍，我还以为他是演员。】
【赞同楼上，结果竟然是导演，白瞎了这张脸啊！】
【啊是我们学校学长！】
【肩膀不内扣，看来……】
直到下一组剧组人员的抵达，弹幕还依旧沉浸在无限的感慨之中。
这些闻祈安都不知道。
但是姜满知道。
姜满看着屏幕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看着他穿着自己为他添置的西装，再看着滚动的弹幕武艺不再感慨他的外貌，内心还没来得及升起自豪，笑容便僵硬在嘴角。
他，已经不属于她了。
想到这里，姜满的心口一阵抽痛，她的目光移向了窗外。
窗外树影纷纷后退，前往机场的路总是拥堵，耳机里女主持人深情并茂地主持还在继续，可却完全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就连天空中齐飞的两只不知名的鸟都比那些好看一点。姜满最终还是没有退出直播，她想知道，闻祈安能不能获奖。
她看过他的作品，没有同他一起，是在决定离开的那天，和贺穗买完生日礼物之后自己一个人去看的。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女大学生被拐卖进深山，一开始她挣扎地尝试逃出牢笼，哪怕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可希望一点一点磨灭，直到她所谓的“丈夫”开始使用怀柔政策，她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不是儿子，丈夫又开始对她打
骂，她突然开窍醒悟了，女儿一天一天长大，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在她的全新教导下同深山里的那些“野孩子”完全不一样。
她应该出去，她应该出去看看。
凭着这最后一分的信念，她终于把女儿送出了大山。她走了一辈子的山，她女儿帮她走出去了。
电影最后的一个镜头，是在日出之际，女主人公望着女儿离开方向的背影，她一动也不动，直到太阳完全升起。
因为电影的基调过于深沉，哪怕结局看起来有一些光明，半个多小时的电影，她几乎哭了半小时，姜满分不清是电影感染，还是即将离别的心绪一股脑涌了上来，让她止不住泪水，又或许是两者都有。但闻祈安身为男性，却能如此细腻地表达出女性的绝望，看完的那一刻，她对于他的不舍直达了顶峰。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仅仅是只对她好。或许她以后再也遇不到向闻祈安这么纯粹热烈的爱，也遇不到向他这么好的人，但，与她而言，一切都无所谓了。
“小姑娘，到了。”
司机大叔的声音唤回了她的记忆，耳机里早已换了一个主持人，女主持的声音婉转又温柔，透过层层电流，听在耳里依旧如沐春风。姜满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进了机场，安检，托运，所有的流程她都熟记于心，同往常的旅行出差似乎并没有区别。
只是，这一次，她看见了她的未来，是自由。是她挣脱了枷锁，或许是用性命换来的自由。
但她不悔。
颁奖典礼的已经进行到尾声，除了最受欢迎的男女主，只剩下最受欢迎的影片和导演还没有揭晓。闻祈安说过，任何奖项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嘉奖，但姜满私心仍旧希望，闻祈安可以获得“最受欢迎的导演”。
“接下来，由青年演员郑好和演员段蓉为我们揭晓最受大学生欢迎年度影片，掌声有请。”
姜满找到登机口，随意找了个空位，耳机里传来耳熟的名字，她终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因为长时间的播放，手机已经发烫，灼热的温度和对结果的期待一同燃烧着她的心头，她焦灼地等待着，希望听见闻祈安的名字，又希望不在此刻听见他的名字。
“……《海浪》，恭喜。”
不是他的电影，姜满长舒一口气，心仍旧高高的悬着，手开始微微颤抖，心跳开始加速，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
闻：满满，看来是吃不到你请我的庆功宴了。
姜满今天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看到他这条信息的这一刻，她的鼻头一阵酸涩，内心演绎着他的紧张与不安，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回复了他的消息。
ginger：别灰心，还有最后一个大奖呢！
而终于收到姜满回复的闻祈安内心出奇的平静，或许以前他会纠结能不能得奖，但在看到成片时，他只有一个想法——
这就是我想讲述的故事，这就是我想成为一名导演的原因。
切回直播界面，恰好揭晓完“最受欢迎的男主角”，是她不认识的明星，男人的激动发言与泪水唤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同情与动容，她此刻恨不得能直接把进度拉到最后。
“最后，让我们欢迎陈姝导演，为我们揭晓本届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导演，陈容导演的到来，也象征着年青一代艺术的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