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皇帝的梁承玦忙着勾心斗角,未曾明确吩咐如何安置燕芸盈,只是让她恢复女儿身贴身伺候。

燕芸盈成了唯一近他身的女人,一时间被他推上风口浪尖。

宫中的风最会传话,流言围绕着燕芸盈而迅速散开,而这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却无人敢置喙。她身上又多了不少窥探的目光,大多是恶意的。

正如朝堂有朝堂的明争暗斗,宫廷也有宫廷的尔虞我诈。没有具体的敌人,没有暴风骤雨,却在悄悄滋生轻视。

她成了宫人们的眼中钉,他们表面上恭敬地称呼她一声“姑娘”,背地里却暗暗瞧不起她。

很多人对她又妒又羡。

既嫉妒她是第一个陪在皇帝身边的人,又羡慕她的机遇,恨不得取而代之。

正如此刻,几名宫人们边洒扫着偏殿的庭院,边说起悄悄话。

“听说了吗?现在正得宠的那位,不过就是陛下微时纳的一个‘暖床人’罢了。”一人先开启话题。

“可不是,如今这样不清不楚地住进偏殿,算个什么意思?看似风光,还不是没名没分。”

马上就有人接上话茬。

“哎呦!小点声。我听说啊,是那位自己死皮赖脸跟着的。陛下念旧,这才没有打发她。”

“嗐,这情分是用一分少一分的,”一个宫人眼里满是鄙夷,狠狠啐道,“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仗着几分姿色就装模作样,好早日攀上龙床,手段低劣得很……”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起劲,说得跟真的似的。若不是燕芸盈是他们口中的当事人,她都要信几分。

“说够了吗?”

原本该在太医院的燕芸盈提前回来,把这群窃窃私语的人皆给吓了一大跳,个个脸色讪讪。

“奴婢们只不过是随口闲聊两句来解解闷。姑娘你既无名分在身,那有何由头来惩罚奴婢?又有何资格在奴婢们面前拿乔啊……”

说得最起劲的一宫女,梗着脖子出言挑衅,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不服气。

燕芸盈缓步走到对方的面前。

“啪——”

一记清脆又响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在那宫女的脸上,力道又狠又重,其半边脸马上泛起红痕!

旁边的其他人皆被燕芸盈狠厉的动作惊得打了个寒颤,齐刷刷地缩了缩脖子,脸色苍白。

不紧不慢地收回手,燕芸盈目光平静,语气淡得让人听不出情绪。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不需要由头。你只需要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便是,这皇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这些浑话传至陛下的耳边,是你的舌头值钱,还是脑袋更值钱?”

此话一出,被打懵的那宫女眼神里满是恐惧,脸色由红转白:是啊,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在这等级森严的宫中,尊卑贵贱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哪里还有什么慈悲良善!

燕芸盈再怎么不济,那也是新帝的身边人,哪里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竟敢胡乱嚼陛下的人的舌头,她有几条命来赔?

“姑娘饶命!是奴婢嘴贱、不知进退!奴婢知错了,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一回……”想明白后,她扑通一声地跪下,在燕芸盈的面前连连磕头求饶,声音发颤,嚣张气焰褪得半分都不剩。

可惜,燕芸盈根本不买账。

她居高临下地弯下腰,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语气陡然转厉,眼神凉薄:“我不饶过你就是没有度量?”

“奴婢绝无此意!求姑娘开恩啊!”

见状,其余人也纷纷跪地,畏缩着瑟瑟发抖,皆不敢出声,毫无之前诋毁燕芸盈的勇气。

转头扫过这些人眼里的惧意,燕芸盈心底生出一丝快意。

可是很快,她又生出几分茫然: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是在为他们编排自己的那些浑话生气,还是在怨恨着其他的一些什么?

燕芸盈忽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突如其来的悚然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究竟是从何时起,她变得满身戾气……

她冷静下来,松开手,开口道:“都滚吧,莫要再嚼别人的舌根。若再有下次,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好运了。”

跪着的这些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踉跄着从地上挣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走,脚步凌乱,早已顾不上仪态,没一会儿就都消失在燕芸盈的面前。

燕芸盈立在原地,抬头望着远处浓蓝的天,心口沉甸甸的,目光里满是沉寂。

今日是几个说她闲话的宫人,往后呢?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是根本管不过来的。

难道她要继续在这深宫中与其他人拉拉扯扯吗?然后只沦为梁承玦一桩风流韵事的陪衬?

红墙绿瓦浸在晴光下,庭院深深,分明是一番好景色。

燕芸盈却不寒而栗:她决不能再等下去了!

要不然,她就只能被这华丽的皇宫给“吞噬”,被磋磨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怨妇;再然后,沦为梁承玦跟夏侯嫣爱情故事里的牺牲品,满心不甘到绝望……

傍晚时分。

梁承玦身边的王公公来到她面前,向她恭敬地行礼,脸上堆起不少笑意:“姑娘,您现在身子可好些了?陛下正在御书房等着您过去伺候笔墨呢。”

“小毛病而已,多谢公公关心,我这就去。”

自从梁承玦成为皇帝后,她见他是需要等候传唤的,他待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燕芸盈攥紧手心,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步履平稳,跟着王公公一起往御书房走去。

她迈入静悄悄的殿内,先闻到纸墨的缕缕清香,接着看到坐在龙案后的梁承玦。

他正执笔在宣纸上写着字,见到她后,笔锋堪堪顿住,抬起眸就问道:“朕听说你今日发作了几名宫女,还动了不小火气,何事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是他们先说些闲言碎语,我听不下去,这才出声制止的。”这宫中消息确实是传得快,好在,燕芸盈本就无意隐瞒。

她的这句话令梁承玦蹙起眉,眼里有着不赞同,语气失望。

“阿芸,太过于着急了。其实你不必如此作态,更没有必要使出这般手段来提醒朕。”

梁承玦轻叹口气,搁下笔——燕芸盈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高明。

每次碰上与他相关的事,她就会失去理智,会因被他冷落而折腾些事情出来,变得让他难以理解。

近些日子,他的确是忙,对燕芸盈有所疏忽,但这也不是她肆意打人的理由。

他成日里忙着处理朝政、批复奏折,哪里还有时间来陪她胡闹?

她又开始变回从前那个恃宠而骄的人……他心想:看来,燕芸盈还是没有真正成长起来。

“你现在不是在民间,更不是在军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直接动手。有时候好好说话比武力更能震慑旁人,如果宫中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一遇到委屈就打人,那宫规就成了摆设,成何体统?”

在短短的一瞬间,燕芸盈忽然觉得好累——她对梁承玦已经无话可说。

心早就凉透了。

一切的委屈、不甘、愤怒都化作冰冷的寒意。

燕芸盈没有吭声:他话里话外都在提醒自己要守规矩,要乖乖当个逆来顺受的“好奴才”。

她的反击,在梁承玦眼里只不过是争宠;她的情绪,在梁承玦心里更是毫无尊重价值……

“陛下教训得是,奴婢受教。”燕芸盈低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眉眼冷淡。

见她这副看似低眉顺眼、实则不服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梁承玦心头倒真的生出几分火气。

看来,还是他太宠溺她了。

以至于,她还没有真正适应好自己的身份,总是闹出些会被旁人瞧不上眼的事端来。

以后,她还要在宫中生活,要是她一直这样野蛮下去,那要到何时才能够服众?

他强压下心中泛起来的怒意,好生与她说话:“其实,就算你今日不闹出这么一遭,朕也定不会少了你的名分。明明可以再等上些许时候,你为何就非要这般急切?这很难看。”

原来对方是这样想她的,燕芸盈忽然就笑了——这就是他对她最真实不过的看法……

直到现在,她在对方的眼里都还只是个好哄骗的傻子。

果然,在扎她心这件事上,梁承玦还真是天赋过人呢。

在这段感情中,她到底是给了梁承玦多少底气?能让他认为她爱他是理所当然,还能让他如此自我到她会非他不可……

更讽刺的是,梁承玦给她的永远都只是剩下的怜悯。感情是假的,带给她的痛苦却是真实、深刻且无人理解的。

两相比较,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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