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守北萧多年,季项年接过这一重担后,亦是一心守国门,对大辰的忠心日月可鉴,北蛮深恨季家铁骑,一直有贼心没贼胆,自然日日夜夜都想除了这座镇守的将军夫妇,若柳洵为异端,那么北蛮多年以来的骚动得以解释,柳贵妃原本也许是想把妆奁寄给将军夫妇,无奈深处宫中,又有身孕,妆奁迫于无奈只能由忠仆置于从前的闺房,多年后,北萧异动显然使季项年怀疑颇多,又因为谢相……”
李时丰抬头深深凝视着谢筠熙:“信得过。”
“谢相多年政绩的确是信得过的,将军多年未归朝都能知道谢相的为人,老身实在佩服。”杜寿年点点头,对这一点倒是颇为赞同。
“于是寄信于谢相,也就是那封密信,后来北萧大捷,将军归朝,北蛮也许是伙同柳洵下了套,竟能说动柳无涯对季家动手,也就是那三支箭,箭上可以验证确系柳家之物,且柳洵应当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利,此时柳无涯或许并不知道柳洵叛国一事。”
赵泓玉目光泠然,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说法:“是吗……”
“时丰也是基于现实作出的推论,殿下莫要多想。”杜寿年替自己的属下解释时,谢筠熙忽然意识到赵泓玉对柳无涯的反感之情,顿时了然。
“这两支箭,沾了火油射到酒缸里头,丞相府得到的这支恐怕是最能应证这一点的,而射伤灵蛇姑娘的那一支,则可以直接指证柳家。”李时丰将手一指桌上,那三支箭静静躺在桌上,有些钝锈的箭头此刻却泛着森然寒光。
“小女子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惑,我爹是怎么拿到这支箭的。”谢筠熙走到李时丰身边,与他一同看向这三支箭,突然又想起来那假瓷瓶的另一个事物,“对了,还有那枝秃了的梅花枝,梅花树贵重,像我爹那样的人必然不舍得在府中购置。”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柳府有贵客。”李时丰的话点醒了谢筠熙。
“是那时候!”
“你们在柳府还听见了什么?除了体会独处之日外?”赵泓玉笑得狡黠。
杜寿年却有些瞳孔地震。
“柳府与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产生交集的方式之一,就是借办宴招揽门客扩大势力,虽然小女子合理怀疑身陷柳府的时候他们是为了为难我和大人,但花昀的话一定是有暗示的!”
谢筠熙自然而然掠过赵泓玉的不怀好意,将拳头砸进另一只手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所以他们曾经试探过谢相对柳家的意思。”赵泓玉亦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秋芸曾说柳家冬日里梅花开得最盛,谢相家折的那枝梅早已落了个干净,现如今是春季,而下官若是没有记错,上个冬日里柳府似乎盛邀丞相参加柳府冬宴……”
李时丰娓娓道来,谢筠熙的表情却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是吧,我爹跑到柳府去,折了人家家里的腊梅,又偷偷带出了柳府?”半晌她不可置信地得出这个结论。
众人皆笑起来。
“若是谢相,倒真有可能做出这等事来。”杜寿年抚着长须点了点头。
“此话怎讲啊大人。”谢筠熙忙凑过去问。
“本官往南边去时,听到了谢康的许多传言,其中不乏当今丞相年少轻狂时做出的趣事,也可见此人也并非终日正经肃穆之人,折一枝梅倒也不算什么。”杜寿年回想着出外差时听到的那些话,面上笑意更甚。
谢筠熙正想接着话头继续问下去,赵泓玉却上前一步,面露怀疑之色:“熙老板对自己的亲爹竟然如此不了解吗?丞相莫非没有同自家独女说过年少时的事?哪怕只是随意提起一两句?”
“丞相终日辛劳忙于政事,又时不时要亲自下乡关照民生,今安又守在闺中,想来父女两人真能说上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李时丰见状将谢筠熙挤到身后替她解释。
“我怎么会不知道!大人你起开!”谢筠熙对此并不领情,反而侧身又绕到赵泓玉身旁,“我爹是太仓人,那里兴渔业,他虽生于书香门第,可生性好动,其实从前并非埋头苦读之人,坐于书案间耐不住心痒,总想着同那帮渔民一同干事,他也以此为乐,以致我祖父母时常教训,但他知错不改,冥顽不灵,可谁知他又是天纵奇才,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于是青年一举高中,后进京殿试又得圣上青睐,于是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杜寿年点头:“正是如此,令尊后来高中,陛下却没有立刻把他留在京城,反而让其还乡先为太仓县令,陛下这招是在高明,民间赞赏声不绝耳也恰恰应证了谢相之清廉亲民。”
“陛下深知谢相人品,所以我爹入狱一事……”谢筠熙突然想到什么,霎时间瞪大了双眼。
赵泓玉的目光不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看向李时丰的眼神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杜寿年摇头微笑却不再言语,在场之人心中对这些事似乎都有了些准话。
“咳咳,下官继续说吧。”李时丰有些尴尬地无视来自衡王的凝视,将话题扯回,“那么那最完整的一支箭,应当可以证明谢相在纵火案一事后,有暗潜镇北府的嫌疑,至于目的,或许是得了季将军的密信,又或许……同如今杜大人所提及的某些事相关。”
几人最后将讨论的结果交予两位大理寺的大人整理记录,陆贰和徐柒代为帮忙,谢筠熙又把自己关在了侧厅,拿着这次集众人之力得到的证物再次开启了修复的工作。
众人忙忙碌碌,直到九皇子的一纸邀约送到了大理寺。
“九弟说与时丰和熙老板一别数日,甚是想念,于是恳请父皇将你们一同请进宫去待上几日。”
赵泓玉将那张薄薄的信纸拍在桌上,对顶着两大坨黑眼圈的搭档二人说着,又自顾自绕到另一边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殿下,您这几日怎么如此容光焕发……”
而我们就像那拼命工作的牛马……
谢筠熙内心真实想法如上。
“本王吃好喝好睡好,当然容光焕发,你们二人最近累着了吧,瞧,救星来了,正好可以入宫歇息歇息。”赵泓玉将那信纸又往里推了推面上扬起的笑不只有几分狡黠,几分真心。
谢筠熙盯着衡王那张俊秀的面庞如是想。
“殿下,哪里是歇息,抓大鱼的事该收网了吧,入了宫才是有恶仗要打。”
李时丰毫不留情地戳穿。
“好吧,本王也不瞒你们,既然现在证据都收得差不多了,柳贵妃、镇北将军、还有谢相的事也该说予陛下听了,九弟想邀你们是真心,本王想让你们进宫也是真心,因为还差最后一样东西要拿到。”
赵泓玉将胳膊支在桌上,同疲惫的二人凑近:“柳贵妃那沐枫轩还没去过呢。”
谢筠熙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瘫到椅背上,重重叹出一口气:“好好好,这回我也要去是吗?”
“自然。”
“要稍加易容吗?”谢筠熙气若游丝,蔫得不行。
“不必,你现在就是大理寺的人才,朝野上下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你那修复的手艺之前传到陛下手里,他对你十分感兴趣,届时真要你揭了身份,本王自有另一套说辞,拭目以待即可。”赵泓玉神在在地摇了几下扇子,将一旁明显有些不爽的李时丰忽略过去。
“殿下,此事您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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