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行业里没有秘密。
整个行业都知道，程望此人，是个神人。
他满腹阴谋瞧不起一切，却也实在是有能力也有资本。
因此即使他笑着骂人，也没人敢正面与之冲突。
“废物”这个词在职场中司空见惯，相比一些粗鄙的脏字，攻击力并不强。
可是却让路蕴愣了神。
她从小最怕自己身上染上这个词。
废物——代表无法创造价值、没有意义，往往代指垃圾。
同时，当别人对你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说明他曾经对你寄予过希望，而今失望了。
毕竟没有人稀得对一个傻子说“废物”。
父母、老师、朋友、爱人，一张口，说出这两个字，像云一样轻飘飘地从她耳朵里进去又出来，唯独在心里落下了一场名为“我还以为你能做到”的骤雨。
这句话可真是潮湿不堪，经年日久，五脏六腑就会生出霉菌和苔藓。
路蕴原本坚定的眼神忽然闪动了一下。
一时间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直以来，她始终在臣服、在逃避这个词，从来没有反抗过。
或许是这段日子直言直语惯了，路蕴不由得生出一点疑问的触角。
是啊，为什么她会对这个词做不出回应呢？
又或者，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对它进行评价？
既然别人能评判她，那为什么她没资格评判别人对她的评判？
路蕴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她将自己看得有多么低。
她当然有资格评判，唯一的阻碍就是——她不允许。
就在这时，程望放出了最终的结论。
“方烁桐的通告，《演员》拒掉，以及正在商谈的电影都停止，他靠的是脸和流量，接下来下沉下去，重点匹配短剧市场和商业网剧市场，以及让他练口才，今后打入直播市场，充分转化流量。”
话音落下。
现场十分安静。
路蕴震惊地看着程望。
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程望从始至终都是个商人。
这里没有所谓的艺术与美，只有利益与被物化的人。
“公司不养废物，我不希望今天这种烂数据再次出现。”程望抬脚准备离开，“没有问题就散会。”
“我有异议。”
一个颤抖的声音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程望。
程望停下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皱眉道：“谁在说话。”
路蕴站了起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程望面前，她有些激动，眼睛因为充血而通红，她就这么直直地看向程望。
“你刚才说的什么屁话，再狗叫两声我听听，就像你的名字那样，望望。”
声音如雨后惊雷。
炸了场。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这人疯了？”
“老板的关系户也不能当面这样骂他吧......”
“其实，我一直感觉，路蕴这个人不太正常。”
只见，下一秒。
程望抬脚，朝着路蕴走过来，停在她面前，垂下眼睛看着她。
路蕴也丝毫不退让，任凭他的眼神对自己凌迟。
“生气了？”
程望定定地看着她，平静地问。
“什么？”
路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她抬头看着程望的脸，想从中看出点端倪。
不知怎么，她打量着那双眼睛，却像是有了触感一般，感受到了灼伤。
他的眼睛是烫的，脸也是烫的。
路蕴仔仔细细的感受着程望眼睛里的东西，那种灼人，几乎疯狂......让人感觉，他在激动、在兴奋。
这对吗？
路蕴头上突然冒出了问号。
“你什么意思？”路蕴故作镇定。
“你厌恶我。”程望再次回答，这次的语气并不平静，尾音有些起伏，“又或者说，你恨我。”
“我没有......”路蕴下意识地回答。
而且她确实没有恨他。
“那是为什么？”程望打断了她，追问道。
路蕴深吸了一口气。
“方烁桐，燕京戏剧学院毕业，表演专业第一名，一个优秀的科班出身的演员，难道不是应该往专业化的方向发展吗？短剧、直播，这些商业化、烂大街的东西能打造出什么优秀演员？你这是要毁了他。”
“呵，你倒是说说，他适合什么市场？”
程望勾起的嘴角僵住，神色愈发冰冷。
“他很适合演先锋派的情绪片和文艺片，虽然不是那么火，但是至少是有质量的影片。”
“罗伯特.麦基说过，剑走偏锋的叙事必定导致曲高和寡的受众，这就是这些所谓的反情节反叙事的片子没有市场的原因。你的动机存在很大的问题，你为了不同而不同，本质不是在追求更高的发展，而是再跟商业化较劲。”程望正了神色，认真地说道。【注】
“那也不能下沉到你说的这些市场上去！他不该被埋没于此。”路蕴仍然坚持自己所主张的道路。
“他会不会被埋没不是你我说了算，一个优秀演员的演绎方式不会受剧本好坏的束缚，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在这个世界，只有深入市场，才能从市场突围。”程望说着，皱了皱眉，“别像个吉娃娃一样，企图通过咬空气来伤一个陌生人分毫。”
“你的意思是……”路蕴听完这段话，也皱起眉，脸上满是不甘。
“半年时间，方烁桐如果能在短剧市场实现你所谓的‘突围’，那么我们再谈下一步。”程望看了一眼手表，“好了，我已经浪费了够长时间，闹剧到此为止。”
他转身，迈开步子离开了。
路蕴这才反应过来，他给自己了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以及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原来这就是和程望作对的下场。
这怎么办？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竟然公开顶撞了上司。
道歉？和谈？
她的脸发烫，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她站在会议室门口，对着那个“穿着衣服的背影”大声喊道：“你等着吧，等着我来打你的脸！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程望像是没听见一样，在尽头拐了弯，消失了。
路蕴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
这下彻底没救了。
她都干了什么？
她缓缓转过身，正巧看见方烁桐无助的眼神和冯樱便秘的表情。
“没事，有姐在呢。”路蕴安慰了一下方烁桐。
“蕴姐，我都跟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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