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窗帘是敞着的,但窗外密布的阴云使早晨昏寐,室内黄黯的光线映得环境有些朦乱。
“最开始找到她当传音筒的时候,我一切都很好,从她教我链接梦角开始,一切都在改变。”董莹大约是惫极,她软下脊背靠在沙发上,两只手重新坠搭在了玩偶上,她的模样酷肖来时的闻黛,眼皮反复下垂又撑起,“……抱歉啊,我又头晕了,这段时间经常这样,上课都很勉强,不然我大概会把这个学期熬完,等到放假再处理的。”
已然从困倦中脱离的闻黛当即起身,她萦过茶几蹲去了董莹身前,女孩子细瘦的手腕被她拿来摸脉,眉心被蹙出的几道纹愈发深,她仰头盱眙着董莹,严肃道:“实在睁不开眼你可以闭上,但不要睡着,你仔细地把经过说一下,因为我没有感应到你身上现在有灵体。”
“嗯……第二个月的时候,自从我发现了我状态的问题以后我就想终止链接,本来就是个情感依托嘛,就觉得偶尔梦见、通过占卜师和他聊聊就足够了;结果,当我去找我之前那个占卜师说我想断掉链接的时候,她说没办法,她说一旦开始就没办法终止,只能我自己去沟通。”董莹打了个哈欠,她的头歪在靠枕上,呼吸缓而重。
闭上的眼睛仅有眼睫在颤,董莹的手指微蜷,她捞着从前的记忆,额心微微缩着,“梦里的话,我自己是有感觉‘他’不是我的梦角,当时就觉得很恶心很懊悔,‘他’顶着我梦角的皮套和声音让我给‘他’生孩子;当时就觉得自己以前真是鬼迷心窍了,我梦角怎么可能会让我生孩子,明明他知道的,他知道我想丁克。”
“第三个月,也就是上个月,真的是噩梦……”董莹陷去了眼皮下的黑暗里。
十月的坦佩市仍旧燠热非常,唯独在夜间多些凉,然而她偏偏颠倒着来。
白日里去教室,路上只有董莹穿着长袖长裤,分明前几个月的她还会精致打扮,短裙吊带无所不适,这样显豁的差别令她那些关系不错的朋友齐齐来慰问,“What'sbeenonyourmindlately?”及其类似之词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坐在位子上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教室里的冷气催得她自内而外地泛着寒,连前来上课的Professor在睄见她的状态时都要求了升高空调温度。高大的男人走到她身畔,缩皱的眉头显出担忧的成分,语气关切:“你是否是不舒服?如果有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朋友替她借来的外套从不远处传到了她手里,面对Professor的关心,她只能裹紧外套,强行在脸上扬出笑道:“我没有事,已经很舒适了,非常感谢。”
事实是被温暖的只有皮肉,瑟瑟聚在她的皮肉之内,觉得自己的骨头不是骨头,是冰敲出来的。
她极力拢着自己的肢体,整一个上身要成乌龟背壳,原因不过是前身骤然腾出了掐痛感,嘤咛被她惯性压在喉咙里,这段时间她已然习惯这样时不时冒出的痛楚。她用手肘抵在桌面上,抬起的手半掩着脸,双眉紧得要粘到一起,唇瓣细微地颤栗着,在心中和那道只会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沟通:“不要再弄我了!我知道你不是他,你给我滚远点!”
“说好了的,你忘了吗?你在梦里答应过的,要给我生孩子啊——”可偏偏那酥哑的声音就是不肯离开她的耳朵,似乎还有吐息的叹声。它在故意恶心她。
被侵犯的感受使她神经过敏,熟悉的好友一巴掌拍在她肩上都能把她激得弹起来大喊一声“别碰我”。怪异处瞒不过外界的眼睛,她被约谈了许多次,甚至被押送去做心理检查。
“我只是做了个非常恐怖的噩梦,一直念念不忘,我会迅速调整好的。”
从咨询室中出来,屋外刺目的日光射向她眼睛,眼皮藏掩了大半瞳仁,枯瘦的脸如同电影里的鬼影,只不过她的是蜡黄的——从前对蜡黄没概念,如今亲身试验。
要真是个噩梦就好了。可是她的噩梦,会从梦里走出来。
宁静的卧室被昏晦铺就,躺在床上的人如同在被电击,两条腿似乎因被刺激的神经而不断地抽动,被子掉了大半去地上,抬起的手搭在胸前又是拂摆又是抓挠,紧闭的双眼从罅隙里吐着泪,湿流在太阳穴上淌出河。
穿梭在她的梦境里,手仿佛是四面八方来的,很多只手,她逃不掉,被摆弄成玩具。
现实的呢喃来自梦境:“别碰我……别碰我……”
但是“碰”不停。
□□上找不出被玷辱的痕迹,董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凌辱了无数次。比□□来得更刻骨铭心。
他才不会这么对她,她想要他救救她。觉得可悲。
幻梦一点点破碎也就罢,没想过是以这样惨痛的方式,没想到要受折磨。
黄黯的光辉配着窗外淅沥的雨,噼噼啪啪的,又从回忆走到了现今。
“关于我梦角……我还是很喜欢他,哪怕我和他隔了很遥远的距离,哪怕我只能站在一个动不了的地方遥遥望着他的背影;哪怕我和他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哪怕……在我受伤的时候他没有出来保护我。”董莹把眼皮撑开了少许,她仰目把天花板上的余辉也装眼里,仿佛眼睛不会因为光而刺痛,清透的泪滚出来,慢慢的又加速,一下就掉出去。
蹲在董莹跟前的闻黛内心有撼动,扬起的脸对着董莹,她垂在沙发上放着的手蜷动手指,浅浅的叹息呼出来,“……我知道了。目前我听你说的情况,初步分析是缠在你身上吸你精气的孤魂或者精怪,能力应该是比普通的要强的,你要做什么它肯定也知道,比方说我们今天过来要处理它。不过,说不定它比较自负,保不齐还会出现,我们会陪在你身边的,只不过得跟你隔一点点距离。”
她站起来回到适才自己坐的地方,搭靠在沙发上的包被她打开,从内里拿出红布,再捏住枚硬币,东西被她交给了陈斯辙——
“喏。你擅长的,加持一个保护咒,随便画画就行;你自己掂量着,别太有用了,还得把那鬼东西骗着留下来。”
陈斯辙攒了攒眉,他摊手接过闻黛递来的东西,唇抿了两下,语气有些不愉:“这怎么随便?咒的效果都和施咒者法力有关,我不觉得我不会太有用。”嘴上秉着不乐意,手倒是温驯地捏着硬币,另一只手比出剑指,在空中疾速地划动几下,而后将其包进了红布里。
叠成三角形的红布囊被闻黛拿到手里,她摩挲了两下红布囊才交给董莹,坠下的视线点了两下自己交由董莹的物什,“不要碰水,你就放你睡衣胸前这个小口袋里也行,你别对它抱太大期望。那鬼东西又过来了的话,你就直说你找了人处理它,骂它就行了,我估计它是吃这套的。”
她退了回去,一手拎起自己的包挎回肩膀上,具有安抚性的眼神置于董莹脸上,“你放心,我们不会走远,保证它一来我们就来了。你可以趁着现在睡一会儿,应该很久没睡个好觉了吧?不过……你的房卡我拿走了哈,不然进不来有点麻烦。”
回答闻黛的是董莹的困倦的哈欠,她擎起手揩去眼角的湿漉,轻嗯一声后站起,脚步踉跄了几下,“好的,我相信你们。”
闻黛和陈斯辙前后脚离开了房间,扣上门的陈斯辙眄向捏着房卡摆动的闻黛,“想钓鱼?”
将黑色的房卡塞进了外套口袋,闻黛耸了两下肩膀,抬出去的腿迈得颇为不经心,“愿者上钩咯。”
电梯按下了上一层,陈斯辙双手插兜站在她畔侧,转瞬即抵达,他们并步跨出电梯,“你怎么知道这一层是餐厅?”
“别以为只有你们搞法律的会做背调和检索,我过来又不是蒙头直撞的,她跟我说了酒店位置我就开始琢磨处理方式了。说我是骗子的,在我的从业生涯中,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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