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

“是啊。”

采访室里,灯光柔和地洒在两张对放的椅子上,《留声机》杂志的资深编辑莎曼萨勾起一个略带怀念的笑容,目光在李艺率那张早已褪去稚气的脸上停留片刻后,轻声说道,“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年前吧?”

“对。”

李艺率点点头,平静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历时近三个月的筹备和录制,李艺率的首张唱片《莫扎特协奏曲选集》终于录制完毕。

该张唱片收录了d小调第20号钢琴协奏曲 (K. 466)和C大调第21号钢琴协奏曲 (K. 467)两首莫扎特最为出名也最首爱戴的协奏曲作品,以轻盈灵巧的触键和如歌的旋律线条全方位展现了莫扎特作品中截然不同的情感表达和音色控制力。

一位新晋的“范·克莱本双料冠军”绝对是古典乐坛数年一遇的大事件。

诸如《留声机》这样的纸媒,算得上是行业的品味塑造和“造神”的一部分。

事实上,他们的确乐于发掘并推举一位新的大师,通过深度报道将她介绍给全球的乐迷,这能大大巩固杂志的权威性。

因此,对于李艺率此次受邀接受采访,《留声机》绝不会只满足于发一篇短评。

这几个月来,编辑莎曼萨一直全程跟随唱片录制过程,并在唱片录制成功后第一时间预约了这次的深度专访,深度剖析她的艺术生涯和音乐理念撰写下一期的重磅封面专题。

窗外的暮色仿佛也为这场对话添上了一层沉静的底色,谈话也在这样的氛围中逐渐展开。

这并不是李艺率第一次与《留声机》产生交集。

在十四岁那年的日内瓦公开赛上,她就曾因自己过分年轻的获奖者身份引起过关注。可惜当时还没来得及约好采访时间,她就因一起车祸被禁锢在了轮椅上,自此一蹶不振了很长时间——

那时发出‘天才陨落’这样惋惜的声音的便是这家杂志。

巧合的是,那则报道正是出自彼时还没晋升为专栏作家,仍是普通记者的莎曼萨之手。

莎曼萨看着目光平和神态自若的李艺率,心中一时间生出了许多感慨。

在接到这位新晋双料王专栏采访的任务以后,莎曼萨在欣喜之余,心下其实还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忐忑。

毕竟平心而论,如果角色互换,她是绝不可能对在自己人生最低谷时、在自己最亲爱的老师的葬礼上还追着发出尖锐追问的讨厌媒体有什么好感的。

现在回想起自己数年前那篇以“天才陨落”为标题的报道,字里行间虽然满是惋惜,但难免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显而易见的同情。

如今想来,这对当时的李艺率而言,大概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可谁都没想到,当时那名坐在轮椅上瘦弱憔悴的少女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在五年以后迎来淬火重生。

在最初对接工作时她本以为,李艺率因为几年前的那段经历,对她、甚至连带着《留声机》都抱有深深的芥蒂——然而这段时间李艺率的态度却平和得超乎莎曼萨的预料。

她语气和平地聊起唱片录制的细节,那些沉重又不堪的过往仿佛只是她人生乐章中一段必然的、已然翻过去的间奏。

谈及为什么在波士顿交响音乐厅录制,又为什么花费重金邀请由BSO的精英成员组成的室内乐团合作录制唱片时,她的语气显得很坦然:

“我的第一张唱片很有纪念意义啊,想要拥有匹配的资源和配置也是人之常情吧。”

毕竟她生来就一直在享受最好的待遇嘛。

莎曼萨忍不住追问:“那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选择可能会让一些乐评人……嗯,产生一些先入为主的看法?比如,认为这是某种‘富家女的玩票’的任性体现?”

她问得小心翼翼,李艺率闻言却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带着些孩子气,可又矛盾地将超越年龄的自我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世界上总会出现很多刺耳的声音,可难道只因为这一点,我就要听着这些声音遵从别人的意见吗?为什么就不能是由我来发出大声又好听到能让所有人竖起耳朵欣赏的声音来让大家停下质疑为我鼓掌呢?”

实际上在几年前李艺率日内瓦公开赛夺冠以后,学界也发出过质疑的声音。

其中大多是围绕她的家世背景,以及老师是著名演奏家的“学阀”属性展开,在对她自身实力发出质疑的同时,甚至上升到了‘古典乐已经变成了有钱人家孩子的角逐名利的工具、早已不再纯粹’这样阶级对立的立场中去——仿佛这样就能把李艺率的所有努力淹没在偏见的洪流中。

身为受尽宠爱的财阀女,李艺率当然享受了大多数平常人难以企及的物质和优待,自然也说不出诸如‘我的家世变成了我的拖累’、‘希望大家能多关注我作为人本身的闪光点’这类听上去有点类似于烂俗言情剧里无病呻吟的富家二世祖台词。

她的确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站在罗马终点,但相比其他成天追求刺激和物质的二世祖们,她不仅没染上任何恶习,反而这样刻苦自律的努力只为在精神爱好上获得更高的追求……这简直是隔壁豪门家的孩子们的完美模板了吧!

更不用说她为人随和性格超棒,连她的好友小权都直言她是个过分可爱的家伙呢!

李艺率颇有些自得的这样想到。

她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是孩子气,可其中展现的高强度自我又让莎曼萨忍不住咋舌感叹。

莎曼萨凝视着李艺率那张仍带些许少女稚气的脸庞,耳边却不由自主地回响起几个小时前才聆听过的完整版唱片母带——

那琴声与李艺率这个人形成了奇妙的互文。

没有丝毫的炫技浮夸和娇饰抒情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落在最恰当的位置,精准而高贵。

在K.466的d小调戏剧性冲突中,她展现出的不是狂风暴雨般的宣泄,而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力量,线条清晰,结构感极强;而在K.467著名的“埃尔维拉·马迪甘”行板中,她又化身为最优雅的诗人,旋律温暖而克制,那份澄澈透明的音色,没有丝毫的多愁善感,却能映照出灵魂最真实的底色,直抵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不是一张试图讨好任何人的唱片。

它自信、冷静,平衡而又自洽,它拒绝用煽情来轻易换取听众的感动,甚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一如眼前这个坚持自我的女孩。

真是仿佛人生从未遭受过苦难的纯粹音色啊……想到李艺率的遭遇,莎曼萨的心里不由泛起难言的复杂。

*

直到关闭录音笔的时候她仍颇有些感慨。

“对了,还没恭喜你在本次范赛上获得这样的好成绩,”莎曼萨笑着看向李艺率仍有些天真的侧脸,笑着道:“决赛当天我也在现场听了你的演奏,真是难以置信的好音色。”

闻言,李艺率先是一怔,又忍不住露出些勉强控制得意和开心的笑弧,过了一会才看上去有些别扭地答到:

“也恭喜你晋升了,现在是资深专栏编辑了呢。”

莎曼萨的眼神和笑意更柔和了:“是啊,我努力了很久才走到这一步呢。”

说着,她看向李艺率那双一尘不染的澄澈眼睛,沉默了片刻道:

“几年前那次报道……我很抱歉,在海因茨先生的葬礼上对你做出了失礼的举动……”

“这是你的工作。”

李艺率闻言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皱皱鼻子嫌恶道,“虽然我现在还有在为当时生气。”

说着,她直视莎曼萨的眼睛,神色平静语气坦然:

“你不用对我道歉,也不需要说什么庆幸我重新站起来走出阴霾这样的客套话……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反抗谁的质疑才拼命走到这里,”

说到这里,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娇俏的弧度,眼角眉梢满是明媚的张扬和笃信:

“我是为了我自己。”

莎曼萨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了,眼底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激赏。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光线吻上侧脸,被托举得格外意气风发的女孩,忽然生出了她们即使年龄相差了十几岁,但在未来依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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