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一夜跋涉之苦,天色再次破晓,他目眺远山之下的城邑,翕动干裂的唇哑声:“宋梨花,剑州城到了!”

金色晨光绽射而下,罩向前方雄浑的剑州城——这该死的关塧之城,终于到了。

剑州城为出入蜀地的第一大城,早已汇聚数万各处来的流民,却都壅聚在城门之外。震天的骂声、哭声汇若沸腾的海。

城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把守着甲胄齐备的城守卫,他们挥动寒光耀眼的长枪,连捅带踢地拒绝流民进城。

他背着宋梨花,停步剑州城外的城墙根下,将她放靠住墙壁,脱力坐下,阖目喘息。

方才他眼前泛黑,眼眸内黑晕与血红交杂,心知身子已为强弩之末,也顾不上在意被人抓了。

今日若进不了城,讨不到食和药,他与宋梨花莫说出关,只怕会双双死在剑州城外。

半昏半迷之际,他隐闻流民在身边不远处哭骂。

“这些黑心烂肺的剑州官,就想眼睁睁看我们饿死在蜀中。”

“少说些话吧,趁还有力气,歇半日赶紧出关回乡去。”

“听说剑门关堵得厉害,上万人堵在那里好些日子,那些兵匪挨个查过所文书,可我们哪有文书?”

他眼皮数颤,咽下一口唾沫,睁开了眼睛。

“大善人,看看我阿娘吧,我阿娘病了五日,快不行了!”

“大善人,求您瞧一眼我妹子,我妹子咯血一月,眼看就不行了!”

“抢我恩人做甚?我娘病得人事不省,你那妹子还睁着眼,哪像病危的人?”

“咯血就得闭眼?闭眼不就死了?陈大善人,陈大善人,求你救我妹子……”

乱糟糟的争执声传来,他麻木移目过去。

不远处,一个锦服男子,被两个流民一左一右扯着胳膊。

锦服男背对着他,似乎被二人扯恼,挣臂脱手弃话:“她们都还能活,不在我施恩之列。”

锦服男身后跟着几个保丁,见状立即冲上去,将绝望乞求的两个流民推远。

锦服男子在流民堆里闲逛,时而弯腰观察偎墙而坐的女子,或蹲身扶正倒地不醒的女子,认真端详流民容貌。

一大群流民围在锦服男子四周,如众星捧月,个个作揖下腰地乞求,求其一顾自己重病的亲友。

他目光随锦服男移动,直至其人懒洋洋踱到眼前。

其人四旬年纪,精瘦的脸上挂着一双虚情假意的眯缝眼睛,两撇八字鼠须紧贴上唇,形貌颇有几分猥琐。

目光落在宋梨花昏睡的脸上,锦服男止住脚步,弯腰伸手探向她额头,面色立时一沉:“这位小娘子是昏厥了吧?再不救治,只怕她今日便要归西啊!”

“别碰她!”他仰眸直视锦服男,推开其探额的手,将宋梨花护入怀里。

锦服男空伸着手,一脸惋惜变成了嗤笑:“哟,护得挺紧,是你娘子?”

他冷眼上觑锦服男,不声不响。

锦服男直起腰负了身手,摇头苦笑:“我乃城中逸仙茶行的掌柜陈济,日行一善大半生,就见不得有人死在我眼前。”

他定定看着陈济,未置可否。

陈济伸手后指:“只是流民如此之多,我也顾不过来。你若肯信,你娘子的病,鄙人出钱来治。”

他目光下移,落在宋梨花几无生气的脸上,淡道:“不必!”

陈济目光也落向宋梨花的脸,恋恋不舍看了须臾,负手摇头举步:“那就祝她好运鸿福了!”

见状,跟随的流民纷纷出声……

“这可是陈大善人!陈善人成日在此选濒亡之人进城救治,多则□□位,少则三两位,偏你不上道。”

“好个缺心眼的郎君!我们求都求不来陈善人救命,偏你瞧不上人家。”

“你以为剑州城好进?你娘子危在旦夕,还不赶快背着你娘子跟陈善人进城?便救不回你娘子,你也能在城里要到饭吃。”

他目光一凛,挣扎着起身,麻利将宋梨花捞到背上,瘸着腿追撵前头缓缓慢行的陈济。

“怨小的有眼无珠,不识陈大善人。求善人发发善心,救我娘子一命!”

陈济止住脚步回头,见他瘸着伤腿,行走艰难,负手仰天叹喟:“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竟是瘸着腿背了你娘子一路。老天都看不下去啊,才让你遇见我!”

他感激地弯了弯腰:“多谢大善人!只我夫妻二人无有过所文书,进不得城。”

陈济目光落向他背上宋梨花,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既是救命,自有带你们进城的办法,勿忧。”

他赶忙点头哈腰道谢,跟着陈善人及保丁,走出流民集聚的人群。

到了进门的官道,陈济手指前方数辆马车,扭头冲他道:“你与你娘子坐那辆马车,我的马车在前头领路。”

马车青篷竹厢,十分普通,他却如见玉辂金辇般激动,背着宋梨花走了快十日,他这双腿都快废了。

陈善人与保丁上了前面两辆马车,并未立时起驾,似乎在等什么。

他怀抱宋梨花坐在车内横凳上,手挑帘子,敛眸观察。

等了半晌,一个五旬苍头仆翁带着一个小厮跑近陈济的马车,冲马车内的陈济咬耳。

未几,他见城内出来数队兵卒,将此前把守城门关的兵卫换下,待此前的兵卫尽皆进城,苍头仆翁冲领头的马夫一挥手,三辆马车这才缓缓驶近城门。

换防的队正应是与陈济熟识,见陈济在马车内挑帘拱手,摆手让手下将马车放行。

他放下帘子,全神戒备,直到马车驶入城门宽厚的阴影里,才松了悬着的心。

目送陈济车队进了城门洞,新来的队正一扯热闷的领口,踱到城门一侧的席案前,一提裙甲大马金刀坐下。

不过四月头,天气便热得不像话。

亲卫送来一壶粗茶,队正发向亲卫牢骚:“益州来的这帮混账东西尽欺负人。对了,你刚才收陈阿大的钱,益州的那些官兵可有看到?”

亲卫提壶给队正斟茶,小声:“他们守了一夜又困又饿,就盼我们快些接防,去城里吃酒睡女人,哪顾得上在意我。”

把守剑州城门已有十多日,剑州府的守城府兵也是无奈。

上头的人领了益州官府死命,不得放流民进城,逼流民尽快通过剑门关,方便在过关的人流中快速缉拿住乌蒙马匪。

剑州守城府兵个个牢骚满腹——那乌蒙匪首犯了大案,怎会逃去关中,除非脑子坏了!

被通缉的乌蒙匪首是男子,益州府仅给了张女子画像,却无匪首画像……偏生官大一级压死人!

亲卫放下壶,左右前后四瞟,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包递上:“这是陈阿大给的彩头,头儿好歹也收上一回。”

队正将红绸包推回,骂骂咧咧:“老子不要这污糟钱。流民成日给老子添遭堵,倒是美了这个陈阿大。你就着这些钱打几坛酒,整几十斤熏羊肉来,兄弟们吃喝一顿。”

亲卫收回红绸包往怀里揣,边笑边骂:“日日有头儿给兄弟们买酒买肉,也不亏兄弟们熬更守夜这些日子。陈阿大今日是第几趟拐人了?狗日的,心可真黑。”

队正望向城外的流民,换上悲天悯人的嘴脸:“陈阿大这是在行善。他选的都是没吃没喝,性命难保的女子,能被他挑去卖了,好歹能混口吃食。”

亲卫眼眸一闪,手撑桌案,凑去脑袋冲队正挤眼:“头儿若眼馋,让他给头儿也挑上一个?”

队正扬手虚扇亲卫一巴掌:“滚滚滚,尽出馊主意,若你嫂子知道,还不扒了老子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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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后,马车未去陈济所谓的逸香茶行,而是直直去了一家名为福久的客栈。

在客栈大堂内,陈济当着客栈掌柜的面,要他与宋梨花开分落宿,被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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