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年末,盛归池回容城过了春节。
寄住在西城读书这几年,娄叶勤和盛洲铭不是没去看过他,只不过每次待的时间都短,他们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如此一来,能给盛归池空出的便不算多。
盛归池是十来岁被送去姑姑家的,其实那会儿他不小了,日常生活完全能够独立,请个阿姨固定来家里打扫卫生负责做饭足够了,但是父母常不在身边,难免遗漏成长细节不能及时纠正,盛洲铭想着自己妹妹在当地高中做校长,家里还有个一般大的女儿,不管怎么说,教书育人这方面肯定没问题。
问愿不愿意去,盛归池没立刻答应,也没拉着脸说不去。
他对读书要求不高,两边都是重点中学,西城经济条件是比容城差点,但差不到哪里,心里大概明白,既然爸妈向姑姑开了口,是认真考虑过并且希望他能去的。
最后听了他们的安排。
几年过去,花费过的那些来了回报,盛洲铭公司里生意越做越好,娄叶勤在律所一步步稳扎稳打,合伙人的位置唾手可得,工作稳定下来,余下的空闲变多,当初促使盛归池离开容城的原因没了,自然该问——
“要不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坐了三个小时飞机,接风宴上,一桌子佳肴,海陆空应有尽有,盛归池胃口一般,挑挑拣拣,叉子对准蔬菜,懒懒道:“你俩是二人世界过腻了,现在又想拉我去演三口之家。”
戴上母爱光环的娄叶勤和他解释:“儿子,你知道妈妈当时很舍不得你的,但你爸爸硬要送你去你姑姑那儿,我没办法的呀。”
盛洲铭正色,不知是纠正还是炫耀,“我和你妈妈是感情好,但她也很爱你。”
什么叫也?这略嫌他多余的感觉,怪熟悉的。
不是舍不得么,合着他这个外人不在,两个人感情是更深厚了。
盛归池有点受不了。
娄叶勤从头打量他一遍,覆上他手背,叹口气,“看看,我们家小池都没走之前帅了,憔悴不少,放心,回家后妈妈把这几年的都给你补回来,不会亏欠你的。”
“我懂。”
从顶楼往下看,容城风景尽收眼底,繁华得熟悉又陌生,说他憔悴了,不光是心疼,估计还有说他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不如从前的里层含义。
反正意思就是,比起他走之前那会儿,家里的生活档次不止往上上一层了呗。
像送他去西城时提前询问意见,这次也没有非要逼他回来,只提醒他这半年过去西城读下学期的时候多想想。
盛归池默了默,片刻后,说他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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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乐器行是年后回西城,接近开学的事。
上半年去的次数多,蓄着胡子的老板纪放在后院逗弄养着的几只猫猫狗狗,推门见到熟客,哟了声,“寒假跑哪儿玩去了?一天都没见你来。”
“回了趟家。”
“第一次听你说,家不在西城?”
盛归池应声,“对啊,我是容城人。”
“容城啊,那确实有点远。”
通向后院那扇门没关紧,掀开一道窄窄的门缝,趴在门边那只猫吃得太胖,穿不过去,纪放一把将它抱了起来,用手掂了掂重量,放置在地上的蒲团。
换个地方趴了会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猫开始观察店内除主人外的另一名人类,伸个懒腰,直起身,伸一只爪子按到被热风熏成合适温度的羊绒面料。
盛归池低头,眉眼淡淡,看向裤腿处肆无忌惮的始作俑者,任它蹭了几下,曲下背,掐住后颈的肉,把它抓回原位,说:“自己玩去。”
没一会儿,喵两声,翻过肚皮,仰面朝天,身体来回扭动打起滚来。
盛归池呵了声,忍不住问:“它一直都这样?”
都说和亲近人类的狗不同,猫天性高冷谨慎,乐器行这只尤其是,整天动也不动,店里每个地方都被它没精打采地占领过,每当年轻女孩们进门被动物吸引,带着兴奋语气喊咪咪,它被吵到,睁眼算回应,而后不拘小节地睡过去。
盛归池对毛茸茸无感,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撸猫撸狗,经常都视其为空气。
纪放说这猫倒有趣,格外钟情被动类型的,你越不搭理它,它越上赶着来找你。
盛归池以为自己算是第一次荣获它亲近的客人。
坐在不远处调音的纪放摇头,说他是第二个,“第一是个小姑娘,住在附近,和你一样不爱理这只猫,不常来,但每次一来它就对着人家献殷勤。”说完,他爽朗笑了声,“我记得你上次还夸它有眼光,结果一个月不见就变心不理它了,怎么,在外面有别的猫,已经不喜欢了?”
迎着店内的柔和光线,盛归池注视它片刻,眼睫缓慢半垂,眸底隐隐流露复杂情绪,再出口,话仍旧不着调,“做猫别太主动,不是所有人都想摸你。”
他难得委婉,没提喜不喜欢。
纪放看过去,指了指,“忘了和你说,你手边那把吉他,年前有人加了钱,问我出不出,我没答应。”
“出,有钱不赚?”
“你不准备要了?”
“那人品味不错,让给他。”
盛归池的确没所谓,他不缺这么一把吉他,并非非它不可,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把更好的。
况且,他现在拿不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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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间,一段舒缓音乐的前奏自广播响起,视线定了定,盛归池骤然清醒,两点聚于一处,这才发现他对着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盯了十分钟,一个字未曾落笔。
已经不是第一次走神了。
心底升起烦躁,将卷子随便卷了下塞进桌斗,耳廓稍动,盛归池抬起眼。
广播台来了位新人。
“各位同学上午好,我是庄臣……”
虽然换了形式,但庄臣照例进行了新学期讲话,前面不新奇,全是老一套说辞,结尾处该上价值,他顿了顿,呼吁大家擦亮眼睛,之后将心思用到学习上,学会分辨网络上虚假的不实信息。
风波尚未平息,有心人都能听出他在旁敲侧击地暗指什么,从未提及人名的脏水泼到身上,上赶着认领不明智,一向是有苦说不出的。
没人料到庄臣这番暗示性的澄清,广播还没关,班里引起一波窃窃私语,盛归池没在意周边人讨论什么,单手解锁手机,上面显示着他不久前浏览过的内容。
进入新学期,论坛依然不消停,浑水摸鱼地多出几条负面的新帖子,都有关晏雁,发出者的昵称与上次不同,随手翻了翻,评论区有两个账号id尤为活跃,一问一答,像是提前计划好的。
没多想,盛归池先截图一一保存下来。
这天放学,沈珍枝破天荒和他搭了同一班公交回家。
盛归池有正事要干,顾不上她这份心血来潮的反常,听她叽叽喳喳个不停,只后悔今天出门没带耳机,直到她话题一转,夸赞庄臣人有多好,适合做男朋友。
手指悬在半空,盛归池不再打字,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用眼睛看,像要看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感受到他的嫌恶,沈珍枝脸色不自然,但仍然嘴硬道:“干什么,你没听到吗?上午那会儿班里女生都这么说的,又不是只有我。”
“她们说她们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珍枝,你是一谈恋爱脑容量就缩小吗?”
“什么脑容量……盛归池你太损了吧!竟然对你亲妹妹说这么难听的话!”
“对你说实话没有好听的,还是你想听假话?”
沈珍枝急于反驳,“我……都说谈恋爱就像变了一个人啊……”
扑哧一声笑。
“妹妹。”
盛归池眼尾拉长,话里的调子上扬着,“那你记住了,哥哥给你一句忠告,这可不是句好话。”
光影里,盛归池拉近一点儿距离,明明挨得不近,气息却强烈到不可忽视。
沈珍枝一直都知道她表哥这种最招女孩子喜欢,皮囊好看,性格强势,可是身上总一股闲散劲,拥有的很多,不在乎的更多,给人一种只打响指就能把一切事情做好的感觉,特别吸引人。
该死!
不是她的菜,但撩到她这里,她竟然说不出“好帅”之外的词语,班里那些女生更别说了,有哪个了解他啊。肯定天天对她们这么笑!怪不得情书一箩筐,还要骂她乱夹到他课本里面,这话说的,他保持洁身自好,不在别人面前笑勾引人家不就行了?
她怒气不减,推他一下,硬声反问:“难道你能保证以后有女朋友一点儿都不会被影响?”
转瞬即逝的发愣过后,抛掉异想天开,盛归池咧开的唇角弧度很浅,似有嘲意,“随便,你管我会不会。”
回应是独有的不羁。
“而且你正常时候的智商就比得过我了?早恋导致成绩下滑,觉得挺光荣?”
沈珍枝眼睛越瞪越大,她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盛归池说的确实都是实话,她找不到能回嘴的,两个人同年,沈珍枝在盛归池面前贫惯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懒得把时间花在和她毫无营养地拌嘴上面,素来让着她。
怎么今天攻击力这么强?!
“反正我就觉得庄臣学长很不错,晏雁学姐都接受他了,能差吗?”
盛归池冷笑道:“他俩是在全校面前公布恋情了?”
“你少为了反驳我故意阴阳怪气,下午论坛都传开了,他在全校面前公开维护她,就算现在是朋友,也迟早是一对吧?!到现在谁都没反驳,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胡说八道。如果换成我在广播里说那些话,她没处反驳,难道也就等于和我在一起了?”
沈珍枝不乐意,说他脸大,“什么类比啊,他们俩早是朋友好么,而且恋人之间是要互补的!你根本没有庄臣温柔,晏学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沈珍枝,闭上嘴。”
盛归池语气冷硬的时候蛮能吓到人的,沈珍枝兴奋于终于戳到他的雷点,想多说点儿找回场子,但不太敢,最后只撇撇嘴,看他低垂着眉眼,气压低,一脸别惹我的模样。
满意了。
还是这样好,这样完全没有让人想靠近的欲望了。
沈珍枝暗暗下定决心,不止嘴上,她必须在智商上,在成绩上呛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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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学期的期末考试,沈珍枝如愿以偿考出了比盛归池高的分数,她脑子本就不笨,中考成绩还比盛归池多出几分,但如她妈妈所说,容易被歪心思带跑,学习经常不认真。
实际那会儿她被影响的挺厉害的,甚至考试后一想到影响她的人和事,依然忍不住偷偷溜出病房,靠着墙,眼泪啪啪往下掉。
刚哭没一会儿,一道阴影覆下来。
“坐地上干什么,全是细菌,脏不脏。”
她承认了,她哥穿病号服也能穿出味道,比那些只知道学习的死板男好看太多。
盛归池啧了声,像觉得麻烦,“总不是为我哭的吧,我明天就出院了。”
沈珍枝不和病人吵,擦了擦脸,往他缠着纱布的右手看,指了指,问他:“疼吗?”
“废话,老子的手是肉做的。”
不想对他说重话,她只吸了吸鼻子,“你能不能别这么称呼自己,好难听。”
“礼尚往来,你也别笑了,笑得比哭难看。”
沈珍枝干脆捂上嘴。
盛归池偏过头笑了声,他脸上有轻微擦伤,笑容浅浅,幅度不大。
他果然不是擅长哄人的温柔挂,特别是哄女孩。
“你不是左撇子,受伤了会很麻烦吧。”
还因此缺席了期末考试。
看出她在想什么,盛归池悠悠道:“羡慕我能不考试啊。”他喊她起来,“都考完了,羡慕也没用,赶紧走吧,在医院干待着闻消毒水味啊,我一点儿事没有,回去和姑姑说一声,让她别担心我。”
“……不想回去。”
“行,那我走。”
片刻后,拿出来两张报纸,他轻扬下巴,指挥沈珍枝:“我不坐地上,太脏,你站起来,报纸铺地上。”
盛归池单手撑着身体重量,两条长腿交叠,原地坐下,“给你五分钟,说吧,想干什么?”
沈珍枝花了五分之二的时间来抗争不情愿开口的心理。
四天前,她少女时代的第一场恋爱划上了句号,初恋来的快去的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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