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骤然压了上来,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她这才留意到,邓瑛鼻下那原本细嫩的肌肤上,正悄然冒出一层细密的胡须茬儿。
她嗅到对方身上,一股冷冽的香气隐隐从血迹之下透出,不禁微微一怔。正欲伸手推开这“登徒子”,一支利箭却如鬼魅般呼啸着从耳边掠过。那尖锐的破空声迫使她猛地转过头去,侧目间,只见那支箭正稳稳地插在她脸颊旁一寸处的枯黄草地上。
邓瑛移开护在她脸颊的手,盯住她眼底,道:“跟我上马。”
话音未落,他的大掌攥紧她的,拉着她,一路弓腰逃到了马旁,他护着她上马,而后将大刀“唰”地一声插入刀鞘,动作干净利落。紧接着,他迅速蹬上马鞍,将她那娇小的身躯紧紧夹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瞬时,在这仓皇逃命的路上,她后知后觉的思绪,终于如拨云见日般,渐渐明白了他是为何要护住自己。然而,还未等她她理清两人纠葛的线头究竟从何时开始缠绕在一起的,邓瑛便扬起马鞭,以最快的速度疾驰而去。枣红色的骏马四蹄飞扬,在下山的路上如疾风般掠过,两侧的松树飞速向后倒退,就如同她方才刚刚理清的思绪,转瞬即逝。
冷冽的林间风如刀割般刮在两人的脸颊上,与此同时,一支支箭矢也不断地从身后呼啸而来,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于嘉不再分心,猛地大声朝身后的人喊道:“把你的弓给我,我来截住他们!”
邓瑛盯着身前的人,目光深邃,似乎正在心中慎重地权衡着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生死边缘,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敲钟人缓慢而沉重的敲击,让人心急如焚。于嘉侧过头,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急切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
邓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应了声“好”,随后解下身上的弓递给了她。
于嘉稳稳地接过弓,集中精神,稳住身体的核心力量,一只脚灵巧地跨到马身的另一侧,随即迅速调换坐姿,面朝邓瑛。她搭起弓,由于下坡路颠簸不已,身姿难以保持平稳,但她仍不断瞄准追来的暗卫,猛地射出一箭。这一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一人的腿上。
邓瑛侧耳倾听,箭矢射入身体和射入空地的声音截然不同,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夸赞道:“好箭法!”话音刚落,他又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刚好避过了前方的山崖。
此时,暗卫头目挥起了左手,下达了命令,让众人寻得树木掩护身形,同时放缓进攻。他眉头紧锁,回忆起接到任务时三钟的传话——一定要保护好邓瑛截掳的女子。当时,他特意多问了一句,两个女子中,保护的是哪位?三钟的回答是:身上有武艺的那位。
直至看到于嘉射出的箭矢精准扎入同伴的腿腹,他才如梦初醒,瞬间判断出来,主子要护佑的,正是这位马背上的女子了!
于嘉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瞄准从树后露头之人。等筒里的箭矢用尽,暗卫们也被逼退了一段距离。这时,她才惊觉这个坐姿实则不太妥当,邓瑛身上传来的热气不断扑面而来,让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云,她抿了抿嘴角,将坐姿再度调整为正面朝前。
她未曾看到,等她调转身姿后,邓瑛瞬间呼出了一口气。
马一路狂奔,直至正午阳光晒在脑顶,邓瑛这才缓缓降了马速。于嘉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条路竟是她昨日的来路。最终,马停在了抢邓瑛马的那个石头山底。
邓瑛率先下马,随即勾手放入嘴里,以鸣声传信。不一会,山洞里出现了两个锦衣卫的身影,还有周小姐。
周小姐看到于嘉的身影,眼光一亮,随即抬步要过来,却被双手缚住的布绳拉了一个趔趄,另一端由锦衣卫李五紧紧攥着。
邓瑛转过头,将手递给于嘉,道:“下马休整一会儿。”
她看了一眼那只宽厚的手掌,却未搭上去。而是抱住了马脖子,独自轻盈地下了马,未曾借助他的力量。
邓瑛慢慢将手收回,眼底晦暗未明。
于嘉迈出步,朝周小姐走去,瞥了一眼她周身情况,问道:“你还好吧?”
周小姐嘴角嗫嚅着,眼底里湿润一片,忙不迭地先点头,又摇头,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纷纷落下。于嘉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帮她解开了缚绳。
李五看她的动作,刚想上前制止,却被邓瑛一个手势给拦下了接下来的动作。
几人回到了石头洞口,坐在石墩上,稍作休息。
邓瑛递过来一角饼,于嘉伸手接过,掰开一半分给周小姐,接着将另一半往自己嘴里填。
周小姐放低音调,悄声问:“你可找到了逃出去的办法?”
于嘉侧头看了她一眼,发觉对面几人打量过来的视线,故意以周围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着:“我们刚躲过严贞派来的暗卫,估计这会儿那帮人正在搜山,抓紧吃,吃完我们就要动身了。”
她没注意到,李五听得此话,吃惊得连塞进嘴里的白饼都掉出来一块,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周小姐信以为真,她内心里十分信任于嘉,忙不迭地加速往嘴里塞饼。
草丛里的枯叶微微晃动,那预知的危险提前来临。邓瑛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炬,扫视一圈后,立马撑住长刀站起身,压低音量说:“他们来了。”
李五赶忙说,他们发现了一个洞口直通山的另一侧,说着引着众人进了洞口。
洞内狭窄逼仄,仅能容一人通行,这条路仍是上坡路,看来是直通山顶。洞顶及洞壁湿润无比,时不时还有水滴下落。李五站在队列最前边,其后是周小姐、于嘉和邓瑛。有一滴水,刚好掉在周小姐的睫毛上,吓得她大叫一声,声音在洞内回荡。于嘉走在她身后,赶忙攥紧她的手掌,轻声嘘了一声,安慰她别怕。
邓瑛边走边打量着前方人的身影,之前于嘉给他找的木棍已换成了一根更粗壮的。可步行太久,他已感觉腿腹有血迹渗出,那丝丝的疼痛如细小的针,不断刺痛着他。身后的锦衣卫手持着火折子,低头发现了血迹,赶忙喊了停,提议众人再歇一会,正好为指挥使上药。
邓瑛摆摆手说不用。于嘉回过头,看到他腿边的衣裤已染成深色,不禁皱了下眉,指了指一块纵向摆放的大石,说:“就在这里歇会吧,走了许久,已是很累了。”
两个女子先行就座,靠着石壁,右侧特意留了一大块位置。
邓瑛迟疑了一会儿,抬步坐到了于嘉身旁,两个暗卫迅速帮他处理伤口。邓瑛就座后,拿出一个水袋递给于嘉,说着:“喝吧,干净的,刚刚水口用了流水冲洗。”
于嘉垂首,接了过来,先递给了周小姐,见她摇头,于嘉便自顾先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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