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光
掌舵人庄园里。
吃过午饭，许词翊就被秘书迎了进来。她说她大病初愈，如果这次没有掌舵人帮她，恐怕早就死在32层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阳光房。头顶的玻璃被擦拭得干净，金黄色的阳光有些刺眼的映在荡漾的茶杯中，晃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涟漪。
许词翊小口小口陪着笑抿着茶水：“我还想继续为您效犬马之劳，我病已经好了，真的好了。”
掌舵人心知肚明，许词翊这精神状态一时半会是赚不了什么积分的。
像掌舵人这种身份，跟NPC扯上太深刻的关系本就容易落人口实。以前是看她还有用，两个人有利益牵扯暂时能留着，现在这个机会不一脚踢开，更待何时。
掌舵人装作不在意垂眸抿了一口茶，待苦涩的香气在口唇中弥漫，才仰起头，云淡风轻道：“小许啊，有病呢咱们就好好看病，不要讳疾忌医。”
“我没有说谎，院长亲自来看过，都说没问题的！”
许词翊一时慌了神，口不择言冲动出声，忽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捂住了嘴。
院长？他怎么私下见过许词翊？
掌舵人心思一转，使了个眼神，秘书接到了旨意退了出去联系院长，许词翊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已经悄悄溜走，还在对着掌舵人表达衷心。
掌舵人听着烦，也懒得维持表面面子虚与委蛇了，站起来就要走：“小许，我还有事情要忙，你自便。”
许词翊愣了一下：“您什么意思？”
掌舵人笑道：“小许，你是个聪明人，什么意思，你应该可以听出来。”
许词翊彻底懵了。
掌舵人转身要走，许词翊在身后喊住了他。
“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用过就扔吗？”
她声音阴冷，垂着头，像一只孤魂野鬼。
掌舵人简直想发笑。
怎么生了一场病，脑子真给病坏了，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怕是真的在系统中心不想待了。
掌舵人摇头笑着，他回过头：“小许，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是一个健康平等的合作关系。”
她说的认真，掌舵人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确认许词翊在开玩笑，一无所获。
得到这个结论后，他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更大的笑话：“孩子，再给你上最后一课。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平等，有身份尊贵的人带着，是下位者的荣幸。以后换了人，就别再问这么可笑的话了。”
“可我想要一个完美的公平世界。”
许词翊抬起头。
她手背上还残留着输液留下的针孔，一张脸苍白得仿佛地府里爬上来的野鬼。
浓郁的阴冷扑面而来。
不对。
掌舵人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后退两步，退到门口，冲外面喊道：“秘书，秘书！”
无人应答。
走廊里空荡荡的——不光是走廊，大厅，后院，乃至庄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人回应他的呼喊。
整个庄园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荒岛，隔开了他与自己的部下，将他与一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疯子，关在了一起。
许词翊是怎么做到的。
掌舵人大脑发蒙。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心腹，最不济秘书也会来接应，除非，除非……
“你控制了这里？”
掌舵人完全没有了几分钟以前无所不为的气焰，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眼神还在不自然的左顾右盼，想找到哪里有救命稻草。
“别找了。”许词翊轻轻说：“这里就你一个人了。”
短短一句话有千斤顶，砸在掌舵人的紧绷的神经上。
“你怎么做到的？”
最后，掌舵人没有问他的下属是否还活着。
“我想要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没有欺凌，完全公平的新世界。”许词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尖刀，她垂着胳膊，慢慢靠近门口。
昔日的从容淡定的掌舵人已经吓破了胆。上来就是高职的他，此时此刻当然明白自己绝对不是这位在副本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的疯子的对手。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控制整个系统中心吗，你做梦！”
许词翊不言，只是慢慢靠近。
下一秒，冰冷的刀尖便抵在掌舵人的喉咙上。
“不劳您多心，我自有办法。”
与冰冷一同到来的，是尖锐的疼痛。
血囊破裂。温热的液体顺着破裂的伤口喷溅而出。
视线已经模糊，掌舵人最后的气场逼着他不肯弯下膝盖，甚至不肯颤抖，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和求饶。
他咬着唇，用最后的力气笑道：“公平？被你驱使的下属，被你无辜连累杀害的人，他们的公平就不是公平了？在你之上人人平等，在你之下尊卑有序，你想做的是把我拉下水，自己成为人上人罢了。”
“别把自己想得太高贵了，许词翊，你跟我没什么不同。”
掌舵人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
他死了。
许词翊没有抽出刀，避免血液喷溅太多，脏了她的衣衫。
刚一走出门，祈玢迎了上来：“都解决了。”
两个人兀自绕过庄园，走到了花园后面。
训练有素的心腹端着枪，地面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的尸体。
尸体只有头部一个整齐的贯穿洞，像是被当做靶子射击了一样整齐。血顺着血洞，白的黄的黏糊糊流了一地，许词翊看着颇有些恶心的扭过头。
“都准备好了？”
许词翊问道。
“准备好了。”
祈玢颔首。
“开始吧。”
许词翊闭上眼，吐出三个字。
上百个副本同时失去联系信号，中心医院所有高级病患成为了人质，上千个在榜的玩家与NPC罢工，传播信号中断，介质被疯狂攻击。
整个系统中心瘫痪了大半，只有少量的机子还在运转，做着垂死挣扎。
本应应付这些局面的掌舵人死了，正好处在中心医院的系统特派尽数被控制，剩余在外的，没实权的没实权，缺人手的缺人手，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控制住这个局面。
相隔不远的马路上接连响起汽车的碰撞，机械的爆炸，来来往往的紧急车辆乱作一团，顶着刺耳的鸣笛呼啸而去，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能挽救什么。
“找到了。”
部下将一个小小芯片递给许词翊：“是中控机房刷机密码。”
许词翊接过。
“走吧。”她说。
道路上越来越乱，显得庄园别样的死寂。遍地都是粘稠的血液，随着黑色大门的关合，被一同埋入不见天日的地下。
“要变天了。”
系统中心没有四季。
队伍所到之处，尖叫一片。
许词翊从人堆里再次露面，已经遍身血污。
这一路走来，她见证了太多的屠戮，身上的血有自己的，有同僚的，但更多的是其他人的。
终于要结束了。
怀中的芯片未遭受到丝毫的污染，她神情依然清冷，细看竟带着些泪。
她会让系统中心变成一个完美的世界。
她心中的恨，极端的思想，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身后尖叫声不止，血流不断，许词翊置身于一片黑烟中，扭曲的畅想着。
芯片被按入主机。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
大大小小的屏幕密密麻麻挤满了全景屏幕，暗色的电路串联着它们，宛若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根茎相依相生。
显示器里，全是许词翊。
亦或可以说是，许词翊的生平。
从她出生发出的第一声啼哭，第一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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