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妖尊就在上面！”
“术法没用！根本破不开他的护身妖气！”
“冲上去！趁现在！捅穿他心脉！”
黑石大殿里，血腥味浓得呛人。展翊斜靠在那把巨大的妖龙头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宽大的黑袖子垂到台阶下面。他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血光飞溅法术乱炸的场面，脚还悠闲地翘着，好像看的不是双方要命的厮杀，而是场早就看烦了没一点意思的老戏。
他揉了揉困得发湿的眼角，空气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法术烧焦的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那些冲上来的人族修士，大多都喜欢放火，觉得光明能克邪祟，而世间的妖魔鬼怪都惧炎阳。
这种无稽之谈，展翊心里冷笑一声，连嘲讽都懒得费劲。
整整三个日夜了，这些被“正道领袖”派来送死的人，还是不知疲倦地涌过来，把脚下冰冷的黑石头表面都泡成了暗红色的烂泥。
“阿泽，”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盖过了震天的喊杀声，传到左护法耳朵里，带着一种厌倦尘世的慵懒，“若是妖当真祸乱苍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赶尽杀绝倒也名正言顺。可这一世……”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身下冰冷的妖龙头骨，发出清脆声响，“我们安安稳稳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幽州。他们却要费尽心力，横跨无尽海，把成千上万条命填进这大殿里，化作滋养黑石的养分。图什么呢？莫不是日子真过得太好，太闲了？这数百世的争斗，他们不累，本座瞧着，都腻烦了。”
大殿门外，幽州那亘古低垂的暗红色天幕下，连接外界的数千级石阶早已被层层叠叠的尸骸铺满，粘稠的血溪蜿蜒流淌，染得下方石阶尽头的无尽海都泛起了红，朵朵红莲绽放其中。
“图什么？”阿泽站在他身旁，那张精致的脸上浮起毫不掩饰的讥讽，“无非是觊觎万泉河底的晶石灵脉，所谓可以炼药的妖丹，还有咱们地宫深处那些上古遗存的高阶炼材罢了。嘴上喊着除魔卫道……呵，这些喊打喊杀自称名门正派的家伙，倒不知道他们自己，算人还是算魔？妖魔哪儿是杀得完的？只要人心贪欲不熄，妖魔，便永不绝迹。”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透着洞穿世情的锋芒。
妖族盘踞的这片幽州岛孤悬于天际，和人族大陆隔着片凶险莫测的无尽海，唯有没入海中的那数千级石阶可通向外界。
海之彼岸，嶙峋礁石间，偏偏长着一种叫做燃魂血莲的奇诡之物。这种名字一听就很邪恶的玩意儿，却是人族能渡过无尽海的唯一工具。
那莲叶硕大如船，约两尺多厚度，需以人族精血魂魄浇灌方能生长。其花却玲珑剔透，不足一握，血红色的花瓣像水晶凝成的，散逸的气息，足令海中那些凶戾妖邪退避三舍。
现在大殿里的那些修士们，渡海而来时脚下踩着的，是用他们同族性命养出来的莲叶船。
帮他们驱散海中怪物的，也是他们同胞魂魄喂出来的血莲异香。
何其讽刺。
展翊听着，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阿泽，长生不死……听着挺好。可独自被困于循环轮回之中，也着实……无趣得紧。”他目光落在虚空某处，声音缥缈，“这一趟，你可愿……随本座同往？”
无须阿泽回应，展翊心念微动，一把薄得像蝉翼，刀刃闪着幽蓝暗光的黑色短剑已悄然入手。他捏着剑，漫不经心地在左手食指上比划着。
“尊上？！”阿泽瞳孔骤缩，失声低呼。
嗤——
剑锋轻轻划开皮肉，深红血珠滚落。展翊眉头都没动一下，那薄薄的刀刃贴着指骨刮过去，发出让人牙酸的细微刮擦声。剑尖一挑，一节带血的莹白骨节便被剔出，“嗒”一声掉在脚边尘埃里。他从容地将一枚由远古妖龙真骨做的法器，稳稳嵌入那血肉空缺之处。
“你疯了？！”云泽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不敢置信，“那些人灭不了你，你就自己杀自己？！”
展翊置若罔闻。剑锋又划开小臂的皮肤，动作干脆利落，把整根臂骨剔了出来，他将那把犹在滴血的短剑嵌了进去。想了想，似乎觉得还有空位，顺手把自己的储物戒指也塞了进去。
阿泽那张漂亮的脸都扭曲了，指着展翊的手指抖得像风里的叶子，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展翊右手捏了个诀，幽暗的光罩住伤口，血肉立刻蠕动着愈合。眨眼间，皮肉破开处就恢复如初。他活动了一下新换的指骨，屈伸自如，眯起眼，满意地哼了一声：“嗯……倒是比预想的，还顺手些。”
他侧过头，朝阿泽勾了勾那根新手指，声音懒洋洋又有点哑：“阿泽，手。”
云泽惊恐地后退半步，将手背在身后护住：“你……你莫不是还想剔我的骨头？你和纪子书那混球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一个清脆的响指定住阿泽身形，展翊不由分说地拽过他刚才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细致地剥离其上皮肉，将一枚由妖龙肚子上最软鳞皮炼成的指环套在那截骨头上，捏诀让皮肉重新长好包住。
云泽只觉得指骨上一阵诡异的冰凉和束缚感，那指环已经牢牢的依附在他骨头之上。
展翊端详片刻，轻拍他肩膀笑道：“安心吧阿泽，本座不会让你白受这一遭，不过下次手指头可别乱舞了哦。也不知子书能不能抓住这次时机，轮回枯寂，着实希望能有你二人作陪。”
他再抬眼看向下方混乱的战场时，脸上所有的慵懒散漫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看蝼蚁一样的冰冷淡漠：“时辰差不多到了……这盘棋，该收官了。”
冷灰色双眸如电，穿过血雾和法术光芒，精准地锁定了战场中心的一个青衣少年。那少年脸上满是坚毅，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看你……最顺眼。”展翊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带着残忍期待的笑意。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于王座。
再出现时，已几乎贴到那少年面前。
少年惊得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把剑式一变，往前狠狠一捅！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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