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柏微微一怔。
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在梦中,失血太多,他本来就体弱,已经感觉不分明冷热了。
他想过秃鹰啄食他的眼睛、游鱼吮吸他的皮肤,却没想到会有一个女人将他的脸打得啪啪响,再问他是不是软弱到不能克制加于体肤的磨难。青年笑不出了,也不愿说话,面具之下是一张无甚表情、颇为冷漠的脸。轩娘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将郯柏从地上拉起,青年的头发丝粘连泥水,沥着浑浊的水珠,披散下来,这个女人似乎也不在乎。
只是污泥落在在他脸上,像是划过脂玉一般。“你不必做这些,我死在你背上不会更可怖么?”他有些不理解,试着分析她的境况,“你只身一人,也是从堰都城里逃出来的罢?自身难保何必带着个累赘。”“那你不要这么做,”轩娘动作一顿,她声音轻快丝毫听不出背后背着个沉甸甸的人,“我如今为你这条命要趟过源水河,你若死了,我定不轻饶你。”郯柏发白的嘴唇轻抿,分明是好心相劝,怎么反被怨怼?
可他如今也没有选择,腿不能行,连将人推开都做不到,只能任凭摆弄。但这个女子如何能做到呢?
虽然入秋水缓,但河面到底是宽广,又背着一个人男人,她要如何渡?
怕不是从曝尸荒野到沉尸水中罢。
有些事他想着决计不能完成,便不会白费功夫地去做,只敛了琉璃珠一般的眸子。
“你叫什么名字?”轩娘的双腿侵入水中,女人不知水深,但就这般义无反顾地踏进了水里。
风冷水凉,可身体里却似有一把火,灼灼地燃烧着,叫柳轩眼中透出坚定地光来。
当灵魂将要软弱地哭泣的时候,生命的火焰在两肩跳动。
轩娘从来只有偶尔一些时间再想过去的人,总是困难来临的下一面想着这一刻怎么办、今后要怎么做。不知道去哪里,可路就在脚下,她只有唯一一条路,哪里都可是归处。
她不在灰蒙的过去,不在迷茫的未来,只在今、在此刻、在芦苇撒金的黄昏。
“...郯柏。”隔了一阵青年小声道。竟是不认识,也救了他么?轩娘微微一愣,这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她又想读过的不多的诗句,他应当是个读书人,便劝道:“君既为松柏,便莫要说轻易去死那种话了。”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
在中秋满街发灯笼的清隽青年总不该籍籍无名的死去。郯柏的腿亦是跟着侵入水中,氤氲开的血化在水中成旖旎的线,引得藏于水中的游鱼聚集成影,胆子大的竟吸吮他的伤口来,这争抢着的渴食的样子还真是都一样。
而凫水而行的女人还浑然不觉,这一刻谭柏恍然觉得自己是源水河的水鬼,她这样轻信、不顾他人意愿,总要吃些教训不是?
青年的手像蛇一般在轩娘的肩上滑行,圈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只要将她轻轻往后一拉…
但这样聒噪粗鄙的女人与他共赴碧落黄泉,稍有不美。
“你不是一个灯谜都猜不出么?如今怎么教育起人来了。”“你分明记得我!”轩娘声音透出些惊喜,在这荒芜人烟的源水河畔遇见一个相熟的人她竟然还能有些开心,她的衣衫沾湿,衣袖浮在水面上像是被风鼓起,“之前你送我的螃蟹灯笼被旁人弄坏了,等回了家,你之后再送一个给我可好?”她有些害怕这个人真死在她背上了,忍不住同他说些什么,只怕一时的好心会成为终身的鬼谈传奇。“...我都不记得了。”郯柏的手倏尔一松,淡淡道。“若我们能渡过这源水河,你陪我一同去沧州吧。”轩娘的郎君在那里,虽不知时事如何,但总想要再见一面的。郯柏又不说话了。这个人冷着脸的时候像是冷翠的玉,眉眼仍是被匠人精细雕琢的,可神色冰冷,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挑一挑眉毛。他的的手被柳轩攥着扣在她胸前,郯柏抬眼看着昏暗的天色,一时间又觉得与世长辞之前只与这样一个女人相谈,实在有些辱没于他。水声汩汩在耳边,不过他如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将可能是遗言。轩娘在水中半凫半走着,脚下是碎石和荇菜。好在她的脚伤已好,身量又高,最深处的河水没过她胸口,河面宽广,她几次被水流冲地差点站不稳,但有些浮水的经验,到底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对岸。
上了岸衣衫上的水似有千斤一般地往下垂,轩娘被压的跪坐在芦苇丛中,口中忽地尝到了铁锈味,原来已经将下唇咬破。
她忍不住回头看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从水面迎面而来的带着水腥味的风,吹起被沾湿的衣摆。之前被关在那样一个院子里,人人都将将她视为异类,可是在这无边天一下,在这广阔地上、在这湖边,她还是能像之前一样选择救下一个人。
连柳轩自己都忍不住惊叹。她身体因为冰冷的河水而发抖,可腑脏之内却又好似有一把火,灼灼地烧着,透过她的眼睛,像是能瞧见跳动的暖黄色火焰。郯柏原是困倦地将要睡去,又被她的声音叫醒,他恍惚地看着脚下的苇草,一瞬间有些奇怪睁眼不是昏暗的河底,一时怔怔地看着女人的眼睛。“你瞧,这做起来并不是难事。”
轩娘抹开脸上的水珠,大难不死这个女人又开始沾沾自喜了。“难道每一次你都会这般幸运么?”他冷冷道,忍不住讽刺。
他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和煦的人,聪明人总是有些冷漠的。柳轩不觉得恼,她似是愚笨到听不出来其中的挖苦,反而笑:“就是每一次,所以我才活到了现在。”郯柏盯着她半晌,呼地大笑起来,他胸腔颤动着,又忍不住轻咳。这个女人总是能做出些旁人意外之事。
中秋灯节不是他第一次见柳轩,早在夏猎上便见过了。
郯珊整日想着嫁个好郎君,对未婚夫婿盯得也是死死的,本想着勾着公叔钰魂不守舍会是什么妖精,一见到发现是个傻的。她虽然穿着时兴的衣裙,带着流行的发钗,但站在人中一眼便能发现是个异类,像是一只呆雀儿在猛禽堆里,独她自己怡然。轩娘继续背着他走着,身上未干的衣沾着体温淅淅沥沥地一直落,没了水的浮力,走的有些吃力,但她仍有脱离险境的欣喜:“你不必太灰心,我认识一个医术高超的华大夫,我之前的跛足就是他治好的,叫他给你看一看定然能恢复如初。”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以轻易地许诺。他被人挑断了脚筋,腿骨也打碎了,这辈子都将是个废人了。郯柏声名太盛,看不惯的人有很多,只等着他一朝落难便如同虫豸一般奔涌上来折辱。郯家世代清流,不与武夫为伍,遇到不讲道理的,便栽了这一遭。人人都知你神机妙算的时候,便是失算的时候了。天机易参透,但能算的准人事么?这世上坏人有许多,便要挑断郯承雪的脚筋丢在这荒无人烟的水旁。任他有千计万谋又如何,只能绝望的等一个天意。但...那便遂了他们么?那便遂了他们的意么?!“往北走。”他哑声开口。这故事太过离奇,为人所害、在荒草从中等死地时候,蓦地一个女子背着他过河,以至于郯柏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人还是精怪了。郯柏靠在轩娘肩上,却想至少这个女人不能冻死在夜风中,他抬头望天,只一眼便辨明了方向。好在源水从前泛滥,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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